“咦。”
主刀伸長脖子，也有點沒看懂，猜測道：“是黏膜上的滲血嗎，還是遺漏了出血點？”
如果是前者，這個時候就結束止血，然後關胸，也沒什麼大不了。
一點滲血，依靠機體自己的出凝血平衡，很快就能調節過來，連病人大姨媽都還沒覺得過癮就結束了。
但如果是後者，就有點麻煩了。
光是心髒這裏的潛在出血點，就有幾百個，一個個找下去，病人就可以去睡冰箱了。
人生最後一個冰箱，太平間。
時間一點點過去。
劉曦的臉色越來越差，竭力保持著自己的冷靜。
心外科主任也不淡定了，劉曦的操作是沒問題的，他上也一樣，但就是找不到出血點！
滋滋滋——
冰冷的無影燈下，血水在電刀觸及的瞬間沸騰蒸發，焦黑的煙霧嫋嫋升起。
一個小時了！
平時這個操作，二十分鍾就能完成，現在已經拖到了一個小時。
劉曦再次放下電刀，看向主刀。
後者點了點頭。
得到許可，劉曦才伸手摸向病人的心髒，雙手搬運心髒，翻來覆去地檢查。
主刀此時也不開玩笑了，目如鷹隼，掃視著心髒。
但，不論是他，還是劉曦，都沒有找到出血點。
心包穿刺的點沒有，幾個吻合的地方沒有，翻開背麵，也沒有！
“可能真的是滲血？”
這時，疲憊的一助開口了。
這台手術已經做了五個多小時，手術室所有人的精力都已經快到了極限，肚子都叫幾個小時了。
劉曦冷汗浸透了後背，但這一刻卻出奇地平靜。
真的就這麼算了？
差不多就可以了嗎？
劉曦想起於先為跟自己講述過的一些示例。
關胸皮內縫合，縫肌肉的時候有一點出血，其他地方都完美無瑕。
結果最後就因為那點出血，病人胸壁血腫，出血滲透到了皮下組織和胸膜下。
又或者，做了腹腔引流管，拔管子的時候，看到病人腹部有個小凸起，以為是脂肪粒，隨便用鑷子一夾一拉——
結果拉出來，是一條長長的，黃色的腸係膜。
醫生，是如履薄冰的職業。
哪怕一個並發症，發生率隻有千分之一。
但對於那唯一一個被自己“差不多”自我安慰，最後中招的病人來說，發生率是百分之百。
手術台上，一念之間就能決定健康與生命，她怎麼敢安慰自己“可能真的隻是滲血”？
這一刻，劉曦想了很多很多，最終還是決定硬著頭皮，讓大家再撐一會兒。
主刀有點搞不懂了，他也在盯著，的確是沒看到有出血點。
一助上來了，這是心外科那邊的一個主治醫師，不久後就要升副主任。
他也仔細翻找了一遍，最終搖頭，露出束手無策的表情。
“要不……”
主刀的這句話還沒說完，手術室外，突然傳來了於先為大嗓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