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驕陽似火。
官道的地麵被蒸得發燙,樹上的蟬蟲不經意跳到官道上,數輛駛來的車輿又將蟬蟲嚇跑了。如果蟬蟲懂得數數的話,短短兩個時辰,這已是第三十四輛車輿經過此處。
這條官道通向的地方是重光穀。
平日裏甚少人會路過此地,不過今日不一樣。
此時此刻,重光穀裏人山人海,齊聚了天雲大陸的各國人士,其中亦是不乏顯貴。他們各自打量,目光不停地審視前來的人馬,偶爾眼神相觸,便像是點燃了的炮仗一樣,劈裏啪啦的就差刀兵相對。
當今天雲大陸,丘、瓊、宛三國鼎立,各國君主求賢若渴,為得賢士奇才不惜一擲萬金。
而今日乃是天山派弟子衛瑾出山之日。
出天山的必經之路便是重光穀。
天山派出鬼才,每隔五年便有一弟子出山。五年前,天山派弟子沈檀下山曆練,入了瓊國,以一己之力拯救瓊國於水深火熱之中,硬是扭轉了天雲大陸的局勢。
而如今衛瑾下山,哪能不引起眾國矚目與青睞。
相傳這位天山派弟子衛瑾生得姿儀秀美,乃是天山派大長老最為得意的弟子,尤擅治國之道,且人如其名,懷瑾握瑜,明德惟馨。
今日各國前來請奇才,有生意頭腦的商戶也把握好時機,提前好些時日來了重光穀,擺下茶肆,為來往的各國人士提供茶水吃食,順帶圍了張賭桌下注,猜測衛瑾將會入哪一國。
也有不少人在茶肆等上幾天幾夜就隻為一睹衛郎風姿,閑得發慌,便也淘了幾枚銅錢出來下注,圖個閑樂。
“衛瑾的師兄沈檀已是入瓊,正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衛瑾斷不可能入瓊。”一著青衫袍子的人喝了口茶,眯笑著與同桌的人說道。
令一著黑衫子的青年說道:“依我看,入丘的可能性最大。你瞧瞧那邊,丘國國君遣了岷侯前來,三國中有誰不知岷侯舌燦蓮花,最是能說會道的。且不說這個,岷侯來時,整整十輛車輿,聽聞裏邊有三車黃白之物,還有兩車美姬,兩車少年郎,準備極其充足,無論衛瑾愛財愛美姬愛孌童,丘國皆能一一攻破。”
青年說得有些口幹,招來了小二,又要了一壺清茶。
小二很快便送來清茶,青年斟滿了一杯,放回茶壺時,寬袖不小心將手邊咬剩一半的饅頭拂落在地,白麵饅頭滾了兩圈,變成了黑麵饅頭。
青年睨了一眼,收回目光繼續與身邊的人談笑。
就在此時,一隻髒兮兮的瘦骨嶙峋的小手悄悄地摸上了黑麵饅頭,眼見四周無人注意,小童迅速拾起,立馬狼吞虎咽,腮幫子塞得滿滿的,吃得太急,不小心被嗆到,可小童不敢發出聲音來隻好硬生生地咽下。
茶肆裏的小二注意到這邊的乞丐,皺了眉,連忙過來驅趕。
“去去去,到另一邊去,別礙著我們。”
方才的黑衫青年注意到了討乞的小童,含了笑意與小二說道:“不過小童爾,再來五個白麵饅頭,我贈予這個小童。”
小二聽了,連忙應“是”。
茶肆裏貴人眾多,眼前的黑衫青年看起來溫文儒雅,且出手大方的,要曉得在天雲大陸裏,奴命低賤,要買一個奴仆也不過是五個白麵饅頭。
小二瞅了眼渾身像是剛從泥巴裏滾出來的小童,心想此童當真是好運氣,像他這樣在商戶手裏幹活兒的,一年裏能吃上白麵饅頭的機會五根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新鮮出爐的白麵饅頭捧了來,小童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半晌才信了眼前這五個香噴噴的白麵饅頭是屬於自己的。
小童喜不自勝,連忙揣在懷裏,跪下來對黑衫青年磕了幾個響頭。
黑衫青年瞅了眼小童,溫聲道:“去一旁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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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小心翼翼地躲到角落裏,手裏捧著一個白麵饅頭,嗅了又嗅,仍是不舍得放進嘴裏。小童左瞧瞧右看看,趁無人注意到自己,連忙將剩下的白麵饅頭都塞進自己的衣襟裏。
她數了數,五個白麵饅頭,足夠自己吃上一月了,也不用撿樹皮來果腹了。
小童心滿意足地想道:果然隨著人流來重光穀是正確的,這裏貴人多,總會碰上一兩個好心的。
小童張嘴輕輕地咬了一口,咀嚼得極慢,小小的一口便吃了一刻鍾有餘,咽下後,小童再也舍不得碰剩下的白麵饅頭,十分珍重地藏進了衣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