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大街醒了,人聲開始沸騰,街燈猶自張著眼,看著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人們。街燈很疲倦了,在清冽的空氣裏打起嗬欠,顯然沒有了夜晚的精神。清晨的天光強行擠進來,把街燈的亮光壓成模糊的薄餅,再踏上一隻腳,叫它永世不得翻身,然後把亮得有些青烏的流體注入街市的空間,爬滿大街小巷,清淩淩一片。人的身上裹滿了這種粘稠的流體,明不明,暗不暗,清不清,白不白,十分詭異。他們都不是啵啵敢接近的人。
“能等著嗎?”威士忌擔心地問。
“耐心等待,想見的人總會來的。”啵啵說,“注意城市獵人。”
街市的顏色很長時間沒有變化,啵啵斷定,這是一個沒有太陽的一天。看看街市上空,果然沒有霞光的痕跡,連煙頭大的一點紅暈都沒有,天青烏烏的,如老太婆的臉,一塊烏雲銜接著的還是一塊烏雲,在烏雲與烏雲相接的溝縫間,亮出一圈圈白,慘淡的白。
不管怎樣,在離開這個叫他無限留戀又膽戰心驚的城市之前,一定要見到姓齊的老人。啵啵從他身上,看到了慈愛,感受到了溫暖,似乎也看到了希望。
老人的身影出現了,步伐剛勁有力,中正之氣溢於體表,陰氣十足的粘稠的流體對他毫無影響,呼吸之間,大股大股的白色氣流從鼻孔裏噴出,似乎要把空氣燙熱。他目光依舊銳利,瞧見了啵啵,大氣地揮揮手。啵啵歡跳著跟上去,繞著老人轉了三個圈,舌頭在老人伸出的手掌中間舔了一下。牧羊犬也跟了上去,不過保持著一定距離。
“您早,晨練呢?”看看四周沒人,用人的語言跟老人交流。
老人也看看四周,沒人跟著,打趣地問,“喲,你還有護衛了?”
“哪裏呢。”啵啵說,“他叫威士忌,想找工作,他曾經是一隻工作狗。”
“如果想找工作,我倒可以幫你們想想法子。”老人說,“有家倉庫,想找個滿工,就是二十四小時執勤的那種。”
“很適合威士忌。”啵啵說。
啵啵回頭看著牧羊犬,等著了他,一邊慢慢走一邊問他願不願去守倉庫。牧羊犬聽了,欣喜異常,告訴啵啵,他願意去。
“可是二十四小時執勤。”啵啵警告他。
“也隻有我們狗做得到。”牧羊犬自豪地說。
啵啵點點頭,叫他還是在後麵跟著,自己小跑著追上老人,對老人說,“威士忌願意去,我準備到鄉下去。”
“鄉下?”老人想了一會兒,說,“你等幾天,我幫你聯係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啵啵問。
“警察局現在正招收協警,城管的也在招協管,過會兒我去問問。你明天等消息。”
“什麼是協警啊?還有協管?”
“就是警察或城管覺得人手不夠,從社會上招聘一些無業人員,幫他們管街道上的事。比方說交警招聘的協警就在街道上巡邏,指揮過往車輛。”
“我行嗎?”啵啵擔心地問。
“應該可以。”老人說,“他們招聘的人大多數不怎麼樣,我想你是行的,你比他們強多了。”
說著話,人多起來,啵啵不再言語。他等著威士忌,和他並肩而行,不遠不近地跟在老人後麵。他告訴威士忌,自己也有可能待在城裏。
“我希望你呆在城裏,我們有時間可以再見麵。”牧羊犬說。
“威士忌,但願。”啵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