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宮門深似海,此乃後宮女人們常說的話,然而白羿淺卻覺得這話對男子也適用,他們同樣沒有選擇,眾人都會羨慕的說,萬人之上的君王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坐擁江山、懷抱美人、榮華富貴任其享用,甚至可以顛覆一切……
白羿淺站在河水之中冷笑,殊不知這最讓人羨慕的男人卻是怎樣的身不由己,手足相殘豈是他願意的,卻不得不為之。他殺了那兩個給白羿飛確定死亡原因的太醫,隻因為在白羿飛的體內發現了大量的水銀。
水銀,少量服用不會導致死亡,長期以往便如同慢性毒藥一般,看來白羿飛是發現了自己命不久矣才放棄生命,以此來保全周婉瑩的安定。
身邊眾多士兵已經衝到河裏去搜找白宇烈和羽落的下落,太子站在泛著波光的河中回身看向岸邊一臉擔憂之色的周婉瑩。
她的衣衫根本掩藏不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那裏麵是一個嶄新的生命,他殺了太醫不過是不想冤冤相報何時了。他想,這也該是白羿飛所希望的,所以彌留之際的白羿飛才一再阻止太醫的醫治。
白羿淺被士兵首領推著機械的走回岸邊,才如夢初醒一般的從回憶中走了出來,聲音裏滿是無力的囑咐著,“一定要將他們給我帶回來!”
“殿下放心,屬下願以向上人頭擔保,定能將他們帶回!”
“我要他們完好無損!”
首領閉了嘴,這滾滾流動的河水早將兩個人卷得不知去向,屍首都難尋,要活的,這不是注定要被砍頭!
“我要他們完好無損的歸來!”
首領嚇得手一抖,顫著聲音說道,“是,是,屬下這就帶人搜尋,請殿下先回宮!”
太子看了一眼周婉瑩,經過如此之久的折磨和巨大的悲痛,她的情緒剛剛有所緩和,此刻又看到這驚心的一幕,怕是精神上承擔不起,她已有孕在身,護著她仿佛成了自己的一份責任。
白羿淺又看了看身後的江水,河岸上眾多士兵已經忙活開了,白羿淺祈禱著,幾步走到周婉瑩身邊,“我們先回宮,將禁衛軍都調來此處,定能找到他們二人的,一定能!”這話好似一種自我欺騙的暗示,連白羿淺都不信,他們真的能奇跡生還。
周婉瑩不言不語,僅是看著河水,不住的歎氣,眼光發直,茫然的瞳孔仿佛沒有焦距一般,她的眼中雖然映出眼前的河水,而那迷離的目光更像是看進了虛空裏,白羿淺攔在她的身前,她也沒有反應,這表情讓白羿淺害怕,“你,你要好好的,為了他……”
周婉瑩終於回了神,兩手護住肚子,退了兩步,“你,你知道?”眼中滿是恐懼的神色央求著,“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孩子他的父親是誰,更不會說他父親的死因,隻當他是無根的草罷了!”
太子看著一臉懼怕的周婉瑩,淡淡念道,“無根的草便是無處安身,我怎會讓我的皇室血脈遭遇此番,難道我就這般十惡不赦?”
說著擺手召喚兩個丫鬟,攙扶著周婉瑩朝馬車走去。
桃園依舊,花飛漫漫,如雪繽紛,攤掌一捧,記憶猶然如新,終於想起那年桃園深處的少年。
那時周婉瑩剛剛五歲,周將軍帶著她入宮,隻說讓她在桃園裏等著,一會便會有丫鬟帶她去找兩個哥哥玩,滿院的桃樹如被粉蝶裝點一般,風輕輕一吹便如飛花揚起,圍著樹幹在半空中盤旋。
調皮的小婉瑩爬上了桃樹,靠坐在樹的枝椏間閉著眼睛享受著淡淡的花香和清風拂柳的和煦。
隻聽一個少年朗朗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婉瑩一時興奮的鼓起掌來,然後看著樹下那個俊朗的身影四處尋看,查找著聲音的來源。
“你真笨,我在這裏!”銅鈴般的笑聲在樹枝間穿梭。
樹下的少年終於仰頭聞聲看去,隻見在一顆花枝密集的桃樹上探出一個小腦袋,梳著俏皮的垂掛髻,一雙眼睛黑亮得如同琥珀一般,微微上翹的嘴角兩側掛著深深的酒窩。
“你是誰竟敢闖進這桃園,你有皇上的特許嗎?”小婉瑩顯然一副主人的架勢,她以為眼前的少年是誤闖而入的閑雜人等。
少年朗笑,明媚的眼光好比太陽奪目,“有趣,這是我的院子,難道還需要父皇的特許?”
“父皇?”小婉瑩嚇得腳下一滑,便朝下跌去,兩隻小手趕緊抓住樹枝,身體便在半空飄來蕩去,一身淨白的夾襖白褲與這粉嫩遙相呼應,好似不慎跌落凡塵的小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