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十二月時節,榮國府送信給林如海,賈母思念外孫女想要接過去一段時間。如海因公務上不得閑空陪伴小女,遂有意將她送往祖母身邊。正巧賈雨村一事剛好囑托。
到了早上不見王修,便問來順,“你家二爺打哪去了?”
“說是出去遊玩揚州。” 來順恭敬立在邊上,心裏邊也在猜疑。想來二爺在揚州已經玩了兩個月,到底何時回金陵?
……
揚州茶鋪裏。
“姐姐夠意思。”王修端起一杯酒,仰頭喝個幹淨。在他周圍站著七八個漕幫弟子,呂仁薔席一身火紅勁裝,十分豪爽道:“依弟弟的身手,想要教訓個儒生算的什麼難事?”
“他雖是落魄儒生,卻也是進士出生,往年在大如州當過官。若是隨便教訓,叫人知道了,豈不是自惹一身騷?”
呂仁薔身邊的打手笑道:“這有什麼難?咱們揚州晚上多是醉汗地痞叫花兒什麼的,餓極了發起狠來什麼作不出!如今我有一計,我們替王少俠將他綁了出來,你在教訓他。到時找幾個我們的人作證,就說他吃醉了酒,同街邊幾個醉漢起了衝突,便把他捅了,那幾個醉漢也不知所蹤,不正好成了無頭案。”
又有人道:“每天死的人多了去,誰管一個吃酒鬥毆死了的?便是非要查起來,隨便找個醉漢。給他一些銀兩,替他照顧妻小。略加唬他一唬,也就頂罪去了。”
王修思忖半響,把江湖令牌往桌上推過去,“如此算的萬全之策,姐姐請收下牌子,權當――” 一句未了,呂仁薔蹙起眉目驕斥道。
“王家弟弟這是作什麼?不需用江湖令牌,此事為私。他既不是什麼好人,我也沒什麼愧疚。況且我們隻是綁了他來由你出手,算的什麼幫忙,再這樣便是不把我當朋友了。”
二人推杯換盞,到下午時王修起身作揖,“請姐姐近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一間客房內,他才悄聲叮囑道。
“不是弟弟多嘴管你家私事,上回我偶然聽聞你二叔心懷不軌。想要……”
呂仁薔聽了,冷笑兩聲一掌拍在桌麵怒道:“虧的我爹爹照顧手足之情,這些年來也想將漕幫發展下去,不幹往年那些醃臢事。便是正常買賣,從商賈手中獲利也足夠生存,何故非要鋌而走險。錯非二叔還念些親情,早同他翻臉了,王家弟弟多謝你提醒,我會加倍警惕些的。”
“你來我往,你幫我忙,自然不好瞞你。”
呂仁薔忽笑道:“你麵傷還沒好麻?我倒越發好奇弟弟生了什麼模樣。”
“普普通通不好看的。” 王修搖了搖手,指著酒樓道:“我在揚州遊玩,居無定所。若是抓了此人,還請姐姐在酒樓屋簷上插麵小旗子通知,到時候將人打暈,綁到碼頭邊就好。”
“我省得,帶時候麻布口袋一套當貨物般丟在河邊,我們家可是管著漕運,碼頭都是姓呂說了算。王家弟弟不用擔心,他既得罪了你,便是得罪了我,得罪我,便是得罪漕幫!”
“姐姐是豪氣幹雲!”
……
到了某日晚上那賈雨村同朋友在青樓吃了酒出來,醉的七七八八,互相摟著肩膀暢談。兩人剛走上拱橋,忽然聽得後麵來人招呼,轉臉來看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敝巾舊服,作儒生打扮。
“雨村兄你也在揚州?”
然而兼這男子開口,卻是文縐縐的與橋上賈雨村見禮。
雨村想了片刻,抬手道:“原來是徐兄弟,你家在揚州嗎?”
“噯!當年同兄一起趕考,不及兄才華落了榜,就回了揚州老家當了學堂先生混混日子混口飯吃罷了。”
三人談的忘性,突覺身邊惡臭。黑漆麻烏的,一時不知從哪兒冒出兩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叫花兒,雙手捧著缺口的破碗,抬手討銀子。
“大爺行行好,施舍幾個錢花花。”
“大爺萬事如意心想事成,賞個饅頭錢罷!”
那賈雨村心高氣盛,不覺眼前髒人見了心煩,便道:“你合該尋那些財主討去,為何找我們?我一沒萬貫家財傍身,二無官帽。兩袖清風自在,你找我豈不是沒趣!”
身旁人也趕罵道:“去去去,別掃了我們雅趣,沒的來髒了身。”
叫花兒聽了不依,便往雨村身上賴了幾下,當下他怒的麵紅耳赤。甩他不開,張手就給了一個耳刮子,叫花兒撒潑同他們打了一回,吃了虧把碗一摔也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