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他有個習慣,因為認得幾個字,所以每回跑船出海之前,都會寫一封遺囑放在那裏,怕的就是哪天突然回不來,我娘也好有個心理準備。我爹那次出海回來後,原本說好了在家裏休息一個月的,還沒過幾天,就有個黑衣服的男人來家裏找他,那人自稱是我爹一起船上的水手,找我爹有要緊事。當時因為我爹去幫漁村的一戶親戚家修補漁船,所以我娘便讓我帶了那個黑衣服男人去海邊找我爹。”
小梨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卻更加冰冷,“如果我能遇見那天和那天以後發生的事情,我是絕不會帶他去找我爹的,絕不會!”
“那個黑衣服男人?”雲萱注意到這個新出場的人物,好像有些關鍵,“跟我們要說的事情有關嗎?”
小梨堅定的點點頭,“那個人的樣子我記得,很精瘦,一雙眼睛看起來很精明,眉心的地方長著一顆黑色的痦子!”
雲萱坐直了身子,因為她並沒有將自己對甲板上那個黑衣麵具男人的身份猜測告訴小梨,所以這會雲萱隻能順著小梨的話驚問,“你形容的那個人的外貌,聽起來似乎跟現在這艘商船的船長很相似。不會,這麼巧合吧?”
小梨眼中閃過一抹憤怒,咬牙切齒,“就是這麼巧合,所以,我也是跟著姐姐你們上了這艘商船後,看見他,才突然想起來的,說起來,已經隔了將近十年,他老了,可是模樣卻一直刻在我腦子裏。”
雲萱眯眼看著一臉憤怒的小梨,在她的臉上,雲萱看到了與年齡極其不符的仇恨。“能讓你對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記憶那麼深刻,想必,這之間有些事情發生了吧?”
小梨眼底湧上痛色,跪在地上,手指握緊了拳頭,似乎,讓她重新去回憶那天在海邊她見到的事情,是一件讓她無法承受的痛苦的事情。
“我爹看見我帶著十年前的船長走過去,當時爹的臉色就不好看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爹對待客人這樣冰冷的態度,而船長卻也不計較,還一直笑,甚至還跟我爹說些討好的話,摸了摸我的頭,說我長得水靈。爹當時臉色就全黑了,一把打落船長的手,然後急匆匆打發了我先回去。我走出一段路,越想越覺得好奇,所以,就違背了爹的命令偷偷的折回去看個究竟。”
“那你看到了什麼?”雲萱又問,心也跟著揪起來,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會讓小梨如此的仇恨至此?
小梨使勁的咬著自己的唇,臉頰漲的紅中泛紫,雲萱看著她這副為難樣,也不逼她,坐在那裏耐心的等她理好自己的思路,自己卻在心裏將所有可能出現的事情一一過濾。
“遠遠的,我就聽見我爹和船長吵得很凶,好像都是我爹在發火,而船長一直都是在賠著笑臉,還不時的伸手去抓我爹的手,舉動有些親昵,我爹似乎很嫌惡船長的舉動,好幾回都推開了船長,可船長還是牛皮糖一樣……”小梨掙紮了好一會,終於還是將她看見的說了出來,這份勇氣,讓雲萱有些佩服。
“我跑著回家告訴了娘,娘也很吃驚,不一會爹就一個人回來了,臉色極其的不好,然後,我就聽見從來相敬如賓的爹娘,第一回也是唯一的一回當著我的麵,很激烈的爭吵起來……然後爹一氣之下再次回到了船上,連遺書都沒有留下,誰曾料想,那次出海,已經成了他水手生涯的最後一次,他再也沒有回來……”淚水從小梨的眼角滾下來,她忍不住低下頭去輕輕的抽泣。
“不止爹沒有回來,那條商船和船上所有的人都沒有蹤影,娘賣盡了家裏所有的東西,輾轉才打聽到原來那艘商船在歸航的時候遇上了大風暴,整船的人都葬身海難。此後的十多年,娘就一直坐在海邊望著大海流眼淚,說些自責的話,還說爹沒有死,一定會回來,她要在海邊等他,一直到把眼睛都哭幹了,一直到今年開春她病逝為止,爹都沒有回來!”
雲萱聽到這裏,忍不住側過臉去偷偷擦拭了下眼角的濕潤,為小梨娘那個平凡樸實的漁婦那份執著和堅持,而深深的觸動了一回。
雲萱看見小梨臉上痛苦的糾纏,心裏嘩一下突然想起了船長被窩下那赤果身軀上係著的粉紅肚兜,看來,船長應該是對小梨爹產生了好感。然後,因為這件事情,小梨爹娘鬧了不愉快,他爹一氣之下去了船上,並且,就此倒黴的遇到了海難。
“既然你娘打探到的消息是整艘船的人都葬身海難,那船長怎麼還在?難道是他那回休息恰好沒有上船還是其他?這其中,是不是有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許,船長或許能知道。”雲萱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