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春學院有個學生公認的神秘的人物,叫司馬真。
說起來,司馬真的長相完全可以用其貌,不揚來形容。他戴一副深度的黑框眼鏡,臉也有點黑。雖然很有精神,可臉上已經有了滄桑的顯示,那就是前額上跟鐵道交叉一般的皺紋。他通常穿一身藍色西服,不紮領帶。黑色的皮鞋的浮灰經常看上去像烏蒙蒙的“走泥丸”,可以說是個不修邊幅的人。家裏人知道他的幾個笑話。一次,早晨起來,慌慌地去趕班車,提著一個剩方便麵的塑料袋就走了,到了學校才發現不對。因為他平日都是用個塑料袋裝教材,一下子拿錯了袋子。過後,家裏人問他怎麼上課的。他說,用學生的書。其實,他是經常不看書講課的。所以帶書,也僅僅是為了應付檢查。兒子為了他不再鬧笑話,給他買了個夢特嬌的名牌提包。還有幾次,是在家裏看書,穿一身毛衣毛褲,急著趕班車,就那樣下了樓,到了馬路上,才發現不對頭,又趕緊回去穿了外套。這樣一個老頭兒,卻絲毫不古板,可以說很新潮,思想也很前衛。他的QQ號比多數學生的都少一位數字。他公布自己的QQ號,所以,QQ裏的學生朋友也特別多。學生有什麼心理障礙,都肯到他的QQ裏傾訴,尋求解脫。他在電腦上打字的速度,可以同時應付七八個網友的聊天,還往往是別人跟不上他的速度。
周二的上午,這個老頭兒依舊提著兒子給買的那個夢特嬌黑色提包,端著保溫杯,走進了五號樓。乘電梯的時候,遇到了自己分院的於秋霞和魏英,寒暄之後,兩個人有些怪笑。他並沒有在意。登上六樓,她們說去廁所,就分手了。還有十多分鍾,才上課,司馬真就到空乘分院去喝水。所謂空乘分院,其實應該是空乘係,民辦大學很多都喜歡把係叫作分院,為了顯示其規模很大。
於秋霞跟魏英跟司馬真進去了,才從走廊另一頭出現,快速跑進了空乘二班。原來當天一早,他們又忽然統一了想法,一不作二不休,搞個徹底的突然襲擊,冒著司馬真惱怒的風險。其實他們也相信司馬真不會惱怒的,因為在班車上,她們把自己的想法跟宇文東方老師請教過。宇文東方是汽車學院的泰鬥,跟司馬真老師都是德高望重的老教師,他們關係又很好。宇文老師很滿意年輕人這樣的好學,說她給打保票,司馬老師不會惱火,真火了,她出來給解圍,就說是她叫這樣做的。於是兩個年輕人就臨時改變了主意,偏偏在電梯上又跟司馬真打了照麵。因為他們心虛,所以顯得很尷尬。幸好司馬真進了空乘辦公室,才給了她們機會,先進入教室,到後麵找了個座位坐下。
“一二節是大語嗎?”附近的一個女生問同位。
“廢話,不是大語,我還不來呢。”同位回答。
“我是說,司馬老師布置預習課文,翻譯《留侯論》,你準備了嗎?”
“準備了。”
“你厲害!”
“厲害什麼,網上下載唄!”
“可老師要逐句提問呢?”
“那就蒙。”
於秋霞悄悄對魏英說:“看起來,今天正好講古文,看司馬如何處理的。”
過了一會兒,司馬真在門口出現,他站住巡視了一下,卻並沒有發現她倆,因為她倆故意低下了頭。司馬真巡視的目的,其實隻是提醒學生,要上課了,見大家都安靜地等待,他才走進教室。
這是個100多人的教室,幾乎都坐滿了,卻沒有人說話。這在民辦院校,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在剛雙休回來,出勤率能夠這麼高。僅這一點,已經使兩個年輕女教師看著司馬真,肅然起敬了。
教室裏的投影儀已經打開,大屏幕也放下來。院長吳天柱實際是出名的摳門兒,隻要是往外出的錢,他都要親自把關。每年的衛生用具,和文具紙張,都要他親自簽名,減了再減才買。個別教學儀器類,需要了,隻要求打報告,卻別想通過。但為了招生門麵好看,他不惜投入200多萬,把每個教室都按了電腦,投影儀。對此,他往往可以驕傲地說,許多國辦大學都做不到。但是,如何使用這些設備,怎麼起到更好的教學效果,他根本不過問。他隻滿足於能吸引報考學生的眼球。這種新的教學手段,對於不少中老年教師還是障礙。但司馬真卻駕輕就熟,他的課件全部都是自己設計的,也很有特色。
此刻,司馬真把夢特嬌的提包和保溫杯,放到教桌上,先看了看電腦,把U盤插好,然後朝大家微笑了笑說:“Howdoyoudo?”
同學們也笑了,有的回答:“Fine.(好)”,有的回答:“Howdoyoudo?”
司馬真喜歡在課堂的開頭,來一段英語對話。同學們已經習慣於此,而且也很喜歡這樣。不僅能夠得到鍛煉,也感覺輕鬆。
兩位青年女教師,互相看看,會意地笑了.
“Verywell,nowclassbegins.(很好,現在開始上課。)”他說完,在電腦上,點擊課件,打開,就見大屏幕上出現了大字標題:
留侯論
蘇軾
底下一幅畫,是一個文人在長江邊眺望遠方。
隻見,司馬真邊向講台前走,邊微笑地說:“我們來研究一下這篇課文吧。我先提示大家,這是一篇史評。”
大屏幕上接著出現了“史評”二字。
“顧名思義,就是對曆史的評述。或評論一個曆史人物,或評論一個曆史事件,主要的不在於說‘史’,而在於作者的觀點。蘇軾為什麼要寫這樣一篇史評呢?這就是本課要解決的主要問題。”司馬真非常清晰,簡潔的語言,一下子把同學都抓住了。
“有的同學麵色有點緊張,怕我提問,是不?”
同學們都笑了。
“提問是肯定的,但是不是現在問你這個問題。你們不用擔心。這個問題,隨著我們的討論,你會自然得出正確的結論。我現在要問的是,關於蘇軾的簡曆,誰能夠比較多地介紹一下蘇軾?請舉手——”司馬真神色比較嚴肅了,但眼神裏卻有著溫和的期待。他巡視著,看有幾個舉手的,他數著:“一,二,三,五個同學。”其實,這樣數,也是在鼓勵那些沒有舉手的。最後,他指了指第三排的蘇軍妹說:“你也姓蘇,就請你先介紹一下你的這位傑出祖先吧!”
大家都會心地笑了。於秋霞在桌底下,輕碰了一下魏英,低聲說:“司馬就是特別!”
“是啊,他是那麼輕鬆,自信。這是我們無法比的。”魏英也小聲說。
“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宋朝文學家,豪放派詞的創始人,史稱蘇辛,辛是辛棄疾。他擅長散文,詩詞,在音樂美術上,都很有造詣,是唐宋八大家之一。”蘇軍妹說到這裏笑了,“我就知道這些。”
“Verygood.(很好)”司馬真又來英語了,大家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蘇軍妹更是高興地低下頭笑,顯然她很滿足於這句英語讚美詞兒的。
“不過,我還要問你,唐宋八大家是哪八大家?”司馬真馬上又嚴肅起來。
“柳宗元,蘇軾,歐陽修,韓愈,王安石……”蘇軍妹,這次可是害羞地低頭了,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說不全了。”
“Sitdown,please!(請坐)”司馬真好像很隨意地說出英語,顯然他是經常這樣漢英語混雜使用,學生們也很喜歡。他又朝講台前走了走,環視著教室說,“能夠全部說出來,請舉手!否則,不要舉手。”
陸續有幾個舉手的了,也有的在小聲念叨其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