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早餐(二)(1 / 2)

他說起打仗,一直都很興奮。但是他在興奮什麼呢?是了,他隻是聽到過“打仗”這個詞而已,卻不知道這個詞意味著什麼。吸血鬼,戰士,肉食動物與行者,歌唱的死亡戰車……焦黑的、殘缺的屍體,血就像雨在下,母親抱著孩子的屍體對天哭泣,老鼠在啃噬親人的屍體……無視人類所有的道義與法律,所有人都淪為隻知道盡一切手段活下去的怪物,麻木的殺人與被殺,把人世間所有的美好一點點蹂躪殆盡……記憶像咆哮的怒濤拍打巨岩般一遍遍衝刷著大腦,卡琳雙手揪住頭發,苦苦抑製著體內像要沸騰的痛苦,本就蒼白的臉上血色全無。

“你說的……我想有道理。”卡琳勉強說,唇上留下牙印。

“什麼呀!”蘇蕾嚷道,“你怎麼知道醫生不會救他?”

“肯定不會救的。”

“你怎麼知道?你又不是醫生,我說醫生一定會救他的。”

“我知道的,不會救的。”

兩個小孩在鬥嘴,誰都沒發現黑發女孩的異狀。抓過一杯清水一飲而盡,卡琳從回憶的鎖鏈中掙脫。到底發生什麼了?赫特查爾人好戰,但是除了兩千年前的雙子星戰爭,他們從未向東跨越風暴海,與莫西卡人或者艾提納人發生過衝突。要是真的發生戰爭,姐姐必定又要上戰場。那樣的話,兩人一路逃到艾提納,姐姐加入真理騎士團,還有何意義?

他們說抓到了一個石人,送去納特醫生的診所了。要去那裏打聽點消息嗎?不過,一個醫生能知道什麼?醫生隻知道盯著醫書和病人……等等,卡琳腦中忽地閃過了納特的古怪藥粉。他說過那東西的原料是惡魔花,而按古籍記載,惡魔花隻有在赫特查爾才有。

必須去一趟,醫生未必和戰爭有聯係,但是至少比什麼都不知道強。

卡琳從過高的椅子上爬下,對兩名同齡人說道:“你們一個人說會救,一個人說不會,那可糟糕了。我該聽誰的呢?”

埃爾南和蘇蕾一同安靜下來,麵麵相覷。卡琳提議:“不如我們一起到醫生那邊看一下吧。”

“好!”男孩嚷道。

“可是我們怎麼去呢?我們又不認識。”女孩問,一邊把最後幾滴牛奶滴在舌頭上。

“我認識。”可是太遠,沒有馬車的話,自己孱弱的雙腿經不起那麼遠的折騰。

“我們現在就走。”埃爾南說。

“不行呐,”卡琳苦惱的說,“我扭傷了腳,走不動。”

小男孩也一臉苦相,不過他是真苦惱。他握著拳,偷偷瞄了蘇蕾一眼,又轉過臉去。當然,什麼都逃不過卡琳的雙眼。很好,再推他一把就能搞定了。

“所以,我還是相信醫生會救那個石頭怪物好了——”

“不是石頭怪物!”蘇蕾叫著。

“我背你去!”埃爾南說。

“你有力氣嗎?”黑發的小女孩狡黠的看著他,不住撚著自己的發梢。

“本來沒有,”男孩一點都不去看蘇蕾,“不過吃了這麼好吃的麵包和肉,現在有了!再說,”他聲音降低,“你應該挺輕的。”

卡琳立即跳上埃爾南的背,小男孩就勢抓住了她的腿。埃爾南將她的身子向上托了托,喜形於色:“果然很輕啊。”

卡琳把蘇蕾的神情收於眼底,不禁輕笑起來。不消說,小女孩正糾結的叉著一塊熏肉,既不甘心放下,又不甘心吃下。盡管隻是戲弄小孩子獲得的微不足道的勝利,卡琳還是感到喜悅。

卡琳確實很輕,可是從紅翼隊的軍營到納特的診所也確實有點遠。他們從鋼盾街出發,穿過一地爛泥的幾條小路,走過泥瓦匠街,進入手藝人廣場。到了手藝人廣場,就幾乎到納特的診所了。

在廣場上時,彩虹蔬菜馬戲團的臨時大門被一道草草搭成的柵欄阻擋,還沒開業。柵欄裏倒是可以看見有馴獸師在和猴子做早操,小醜和踩高蹺的在訓練,有幾個少女正在跳舞。出乎意料,艾莉西亞正扒在柵欄上朝裏頭張望。

十五歲的人了,還對馬戲感興趣,大清早的不做正經事在這裏摸魚?診所要到了,卡琳不打算和姐姐打招呼,她從埃爾南背上跳下,徑直走進納特的二層小樓。才一進門,汗味與藥味混合之後的怪異氣味直衝鼻孔,其間還有一絲掩蓋不住的惡臭。看來醫生的試驗還沒結束,卡琳分得出哪一種味道是從哪一個人身上散發出的。這並不難,至少乞丐身上的氣味就很容易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