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特因為流血很多,勞力又傷神,所以宣布診所暫停開業。他休息了兩天,兩天的功夫幾乎完全是在床上睡過去的。到了第三天,安達盧公爵晚上要在領主府舉辦宴會。由於公爵當麵邀請,雖說他對於熱鬧的宴會提不起絲毫興致,按照一貫的處世態度,他還是在臨近太陽落山、再不起床準備就來不及的情況下磨磨蹭蹭地從床上爬起來。
不知道到他臥室來查看過多少次的帕梅拉見到他終於醒了,不由分說拖著他去洗澡,給他刮好胡子,穿上禮服,噴好香水。換言之,把他打扮得可以見人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著涼感冒了嗎?”納特才醒不久,有些迷糊,可是醫生的眼光還在。他一邊享受著帕梅拉的服務一邊觀察,小姑娘臉色不太好,這倒是是其次,重點在於就要去參加宴會了,她竟然不是特別興奮,實在不正常。
“沒有。”帕梅拉搖著頭否認。
納特不再追問。帕梅拉拿來一張金色的信箋,信箋角落裏有兩柄交叉的戰斧,巴托洛梅公爵的徽記。
“那是什麼,邀請函嗎?”
“不,”小姑娘把信箋交給納特,仔細地替他梳頭,“是安達盧公爵大人差人送來的信。”
“連信封都沒有?”年輕的醫生驚奇地問。
“公爵大人說,那些繁文縟節毫無意義,”帕梅拉回想著,“再說信上也沒有不能見人的東西。信使大人是這麼說的。”
“不要什麼人後頭都加個‘大人’的稱呼。”
“對不起,老大,我記住了。”帕梅拉說著跪下替納特係靴子。
納特看信。巴托洛梅惜墨如金,一張信紙上隻有寥寥幾句話。感謝你為艾提納做出的貢獻,已經向皇帝申請授予嘉獎。赦免斯圖亞特領主及泰倫特商會與石人貿易往來的罪行,並且允許卡雷塞斯與石人繼續保持商業行為。紅翼隊與石人勾結查無證據,恐係誤會。
“如果我那些病人描述自己病情都是他的風格就好了。尤莉哪裏去了?”
“她昨天回家去拿換洗的衣服了,要明天才能回來,”帕梅拉頓了好久,呼吸稍稍重了一點,“老大,我穿什麼衣服去好?”
“什麼都很好啊,”納特又看了一遍信,“身上的就不錯。”
帕梅拉自納特說過,一直穿著在石人給她穿上的那一身,不過把羽毛都摘掉了。她“噢”了聲,又問:“那頭發呢?什麼發型好看?”
“隨便什麼發型都好,你本來就夠好看的了,”醫生奇怪,帕梅拉以前從不向他征詢外貌方麵的意見,“或者,試試把頭發束成辮子?”
“好。”帕梅拉把納特的頭發打理好,立即動手把長發束起來。看她認真的做著在他看來無關緊要的小事,納特低頭打量自己,禮服平整,領結、表鏈、袖扣搭配自然,靴子擦得鋥亮。完美無瑕,無可挑剔。
“謝謝。”醫生站起來,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帕梅拉沒有回答,隻是極輕極緩地歎息了一聲。見天色已經不早,兩人出門朝斯圖亞特領主的府邸去。納特還是沒有興致,對他來說,整晚的時間都花在美食、醇酒、舞蹈和交談上是一種奢侈,是種浪費。有那功夫,要麼早一點入睡,要麼再研究幾頁醫學典籍;何況晚上來求診的病人也是有的。
以納特對醫學之外的遲鈍,也注意到了今天街上張燈結彩,卡雷塞斯城正沉浸在歡慶中,四處是聚攏在一起舉著酒瓶歡呼的人群。不過他們在為了什麼慶祝他就完全不明白,甚至莫名其妙了,盡管是他本人的所作所為使得人們能有慶祝的機會。
領主府離診所不遠,天還沒完全黑,整座建築就已燈火通明,到處插上安達盧的雙斧旗。門口的守衛見到納特和帕梅拉,舉起戰斧行禮,同時有人向內通報。一大群穿著號衣的仆人引著兩人進去,他們有人陪伴,有人在前方引路,有人給納特奉上了一杯深褐色的液體,給帕梅拉送上一大捧紅黃相間的鮮花,盡是玫瑰與鬱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