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後的宜安宮裏出來,夜已深,唯月色皎潔地映照著冷清的宮院,道路上的雪,已經被宮女太監們打掃的幹幹淨淨,夜正無限寂靜,這個深不可測的王宮,益發顯得冷清。
宮女們提著燈,如萱公主靜靜地走著路。
和太後聊了許久,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打聽關於自己的母親,那名叫做“葉舞”的奇女子的事情,長久以來,她的心裏都充滿了好奇,可也一直不敢問,不敢觸及父王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神,那樣威嚴,冷酷,卻又偶爾會驚現出一瞥深情的眼神,雖然他很寵她,可她還是感覺到,他在看著自己的時候,不但在想她的母親,也仿佛在看母親留在自己身上的影子。
這十多年裏,父王親率大軍平定雲邊之亂,又率軍數度侵犯赤霞國,當年的赤霞大王子在赤霞國的王位之爭中已死去多年,但玄夜仍無法釋懷,當年若不是蕭子國抓走了葉舞,她又怎麼會消失?
夜已深,如萱公主出現在相思閣的門口。
服侍永江國主的大總管又換了新人,很少有誰能記得他們的名字,大家仍習慣地叫新的大總管為大總管,現在,他帶人攔住了如萱公主。
“主上吩咐,誰也不許進去打擾他。”他恭身道。
如萱公主道:“連我也不可以?”
“這——”大總管有些為難。
如萱公主沒有再強行進入,雖然她可以。但她想,或者父王,想靜靜地呆一呆吧。正要轉身離開,忽望見院內仍白茫茫一片,便又問了一句:“怎麼連雪也沒有掃?”
“這還是主上的吩咐,任何地方的雪都可以掃,隻有相思閣不可以。”大總管低聲回答。
任何地方的雪都可以掃,為什麼隻有相思閣不可以?
玄夜站在院中的雪地裏,身披一襲狐裘,一切,仿佛仍是十七年前的那一夜,她假裝被囚望月樓,而他深夜前來探望,看到她正靜靜地站在那裏……
他聽到她的歌聲,依稀仍在記憶裏反複地迭蕩起伏著——
“回到那一刹那,
歲月無聲也讓人害怕。
枯藤長出枝椏,
原來時光已翩然輕擦。
夢中樓上月下,
站著眉目依舊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並肩看天地浩大……”
歌聲隱約,一切宛如剛剛發生般鮮活,他的麵前幻出葉舞的模樣。一如往常那般,他走上前去,伸開雙臂,然而她的幻像,卻在他擁她入懷的刹那裏消失了。他木然地任由雙臂環住空氣,像個孩子似的,讓淚水滑過自己冰冷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