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真是越想越氣,突然感到胸口發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暈了過去。齊桓公大驚,一邊用手扶住他,一邊大聲說:“仲父、仲父——您怎麼樣?快來人啊!”
很快幾名侍女跑了進來,七手八腳地把血跡擦幹淨,又把剛熬好的藥喂給了管仲。好半天,管仲才回過神。他看著驚慌不安的齊桓公和跑來跑去的宮女,心中十分不安,剛要向桓公表示歉意,忽然瞥見窗外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那——正是豎刁,不用說,剛才的話他也一定聽見了。管仲更怒了,大聲斥責道:“我和大王在談要事,任何人都不能在場!都給我滾出去——”
包括齊桓公在內,每個人都嚇呆了,管仲為政幾十年,還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平時不要說對待大王、大臣,就是對待最下賤的雜役,管仲何嚐不是和藹可親啊!
宮女們都退下了,本想偷聽到底的豎刁也偷偷跑掉了。不過對他來說,也沒有再往下偷聽的必要了,因為管仲對自己以及易牙、開方的態度已經表露無疑了!
再說管仲,看見眾人都退出之後,心裏才稍微平靜了下來,急忙一邊掙紮著向齊桓公施禮,一邊連聲說著:“大王,臣失禮了……”
齊桓公急忙將管仲止住,重新讓管仲躺好,說:“仲父不要這樣。您病到這樣的地步還為國事操勞,寡人真是於心不忍。寡人就先告辭,請仲父好好休息,有話我們來日再長談。”
“不!”管仲一把拉住齊桓公,語氣堅決地說,“不,大王。為臣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恐怕連明天的太陽都看不見了。所以我一定要把我的話說完……”然後又是一陣咳嗽。
齊桓公眼含熱淚,望著管仲,點了點頭。
“剛才說到那個豎刁,實在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卑鄙小人,欺上瞞下,狐假虎威,當著您的麵一套,轉過臉去又是一套,大王被他蒙騙的不淺啊。”管仲頓了頓,接著說,“您剛才提到他為了服侍您而不惜閹割了自己,您又被他騙了。俗話說,‘人情莫重於身’,他對自己的身體都如此,更不必說對大王您了。”
齊桓公點了點頭,說:“仲父說的確實有一番道理。那麼衛公子開方呢?他應該是真心的吧!”
管仲說:“大王,您還是錯了。我知道,這個衛公子開方為了投奔齊國服侍大王,寧可舍棄衛國的爵位,放棄了榮華富貴。這方麵似乎還可以說得過去。但聽說衛國的國君、開方的父母去世之時,他都不回去奔喪,俗話說,‘人情莫親於父母’,這未免太不合乎人之常情了。他能夠舍棄太子的位置,其勢必想在齊國得到比太子地位更優厚的回報。信任這樣的人,無疑是在家中養著一隻貪婪凶狠、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大王千萬不能不防啊!”
齊桓公不解地問:“以前仲父也和我提起過這些,所以平日裏,我也曾注意過他們,但是我沒見過他們有什麼貪圖和惡行呀?”
管仲深深地歎了口氣說:“的確,平日裏,大王沒有發現他們的野心和惡行,一方麵是由於我和其他一些正直的大臣都在的緣故,他們才不會過於張狂;另一方麵他們善於偽裝,又得寵於大王,即使有了惡行也無人敢告發。而假如,我和那一班老臣都去了,他們一定會隻手遮天、為所欲為的。”
齊桓公聽了,心中有些不以為然,心想可能是仲父病得太厲害,有些糊塗了,這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吧。不過他沒有當麵反對,隻是好言安慰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離去了。
望著齊桓公離去的背影,管仲的心裏也不是滋味:“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大王了吧。可惜,大王已經不是當初的大王了,現在他已經完全被以前的功績衝昏了頭腦,已經變得剛愎自用,聽不進任何話了。這怎麼能不讓我擔心呢?可是自己的病又這樣了,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唉……”
就這樣,當天晚上,管仲懷著對齊國的無限眷戀、對齊桓公的無限擔憂,默默地離開了人世。消息傳來,全國上下一片悲哀。齊桓公更是傷心不已,一邊哭著一邊喊著:“老天你太狠心了啊!讓仲父這麼早就離開了寡人!”
不過,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欲哭聞鬼叫,我哭豺狼笑。”在全國的一片悲傷聲中,卻傳來幾聲奸笑,不用說這是易牙、豎刁和開方三個人發出來的。那模樣、那神情真是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如果說,齊桓公聽了管仲的遺言,他和管仲等人開創的霸業一定會被繼承、發揚光大下去的。隻可惜,這位齊桓公也有些老糊塗了,後來的所作所為完全違背了管仲的話,最終的結局那真是——“死得老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