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天剛麻麻亮,薛蟠就登船走淠河去了六安,酬謝守備大人周彪和替自己消災弭禍的知州大人賈雨村。
最初,六安是皋陶的封地,稱為皋城。戰國時期,楚烈王著手遷都於六安的壽春鎮,修築郢城。現在的六安歸屬於京師直隸的廬州府,新到的知州是弘光新貴賈雨村,人稱笑麵虎。
賈雨村是金陵姑蘇人,出身於家道不振的讀書人家,做過幾年的窮書生,在閶門賣字糊口。
未卜三生願,頻添一段愁。
悶來時斂額,行去幾回頭……
後來,金陵甄家惜才,給了他五十兩銀子,又幫他在科舉選拔中脫穎而出,到淮南地區做了縣令。不久,賈雨村又攀上了廬鳳總督馬士英。
去年五月十五日,朱由崧在南京登基稱帝,馬士英入閣後不斷清除異己以便獨斷朝綱,賣官鬻爵。
弘光元年,新春伊始,馬士英就讓賈雨村到皖西配合周彪掌管六安。
運生世治,劫生世危。
賈雨村善於審時度勢,又愛作威作福。
剛剛上任,賈雨村就接到薛蟠殺人案。看完案情,也是拍案而起:“豈有此理,打人致死,還能一走了之!”
刑名師爺拉了拉新知州的衣袖,抬起頭緩緩地說道:“大人休怒,這裏麵另有原由。打人者隻是薛家公子的家奴,抓來砍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周守備問過此事,我們總不能駁了守備的麵子吧?”
“還有這事?”
“別看守備隻是一個千總,他也是馬閣老的義子。他能在匪患成災的皖西縱橫多年,就是豪傑。”
賈雨村笑著問:“那個馮公子怎麼會惹出這樣的事來?”
“都說那個小丫頭頗有姿色,當然是色迷心竅。這種破落子弟,活著也是一個廢人。”
聽到破落子弟幾個字,賈雨村就像是被人戳了一刀。臉上依然掛著笑:“都說生死有命,福貴在天。既然閻王老爺收了他的命,我們就順水推舟,也未嚐不可。”
刑名師爺沉吟了半晌,才說道:“我聽說那個插草自賣的小丫頭也頗有來曆。幾年前,金陵甄家在元宵節丟失了自己的獨女英蓮,家裏的一個仆人也失蹤了。去年臘月,金陵城裏的萬花樓失火,有人發現這個仆人就是萬花樓裏的龜公霍起,應該是被突發的大火燒死了……也許,英蓮就是萬花樓精心培養的雛妓。失火之後,才輾轉到了皖西山區。細想起來,也真是可憐。”
賈雨村聽得心驚肉跳,臉上依然是不動聲色:“都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薛公子家財萬貫,想來也不會虧待一個孤苦伶仃的弱女子。”
“這個薛公子就是清河芙蓉鎮上的呆霸王,為人做事仗義疏財。他的母親也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禮。”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
賈雨村心裏的石頭都落了地,將看過的案宗鎖進木櫃,扭過頭就對刑名師爺說:“聽說西門上有家館子新開張,我們都去湊個熱鬧,再好好地喝幾杯?”
“我也是正準備過去道個喜,已經備好了轎子。”
賈雨村當然知道,這個刑名師爺就是周彪的人,自己必須得演好這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