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晚總是來的特別的遲。
隔岸觀火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的快。
趙伊退到了遠處一座房子的樓頂,躲在那黑色的煙囪後靜靜的觀察巷子裏的動靜。其實項雨毆打鄭力引的時間已經挺久了,隻是她沒關注到這個。等到大家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鄭力引是不會被打哭的時候,那金發的少年終於平靜了下來,雙手插在口袋裏,慢悠悠的從巷子裏晃了出來,表情慵懶。此時天邊的雲彩早已變得與項雨的頭發同色,夕陽散發出消亡前最亮的一抹光。在這抹光照不到的角落裏,鄭力引慢慢的從牆角的垃圾桶裏探出頭來。她用顫抖的雙手緊緊地扣住桶壁,用力的支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卻不料“咚”的一聲垃圾桶因受力不平衡倒在了地上,她虛弱的身體又再一次的受到了創傷。趙伊靜靜的看著,看著這格外瘦小的女孩慢慢的爬出垃圾桶,而後扶著牆壁艱難的站起來,強撐著往家的方向走去。她的衣服破破爛爛,身上出現了不少血痕與淤青,隱隱顯出瘦骨嶙峋的軀體。她的腿仿佛受了很重的傷,已經完全無法正常的行走,隻能一瘸一拐的慢慢的向前磨蹭。不過她的表情並未顯出半點脆弱。她緊緊的抿住嘴唇,將所有的痛苦都咽進肚子裏,眼裏是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不應該擁有的冰冷與隱忍。“開什麼玩笑?這麼小的女孩遇到這種事情居然還不哭?”趙伊心裏突然間升起些許莫名的低沉,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沉痛的感覺,“丞爸真是太英明了。項雨這家夥,還真是心狠手辣。”
趙伊默默地跟著鄭力引,直到她走進了一棟稍顯破舊的二層樓房才在對麵的樓頂坐了下來。她會給鄭力引一點時間,讓她收拾好自己。被項雨這樣毒打了一頓卻至始至終都沒有哭出一聲,她認為鄭力引是個極端倔強的人。雖然趙伊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小的孩子會有這麼執著的個性——因為大多數孩子在她那個年紀都懂得不太多,更談不上什麼太成型的性格,尤其鄭力引還是個小姑娘。可她決定,對於鄭力引,她應該給予足夠的尊重。不然,她想她心中會長久的存在一種負罪感,對於不尊重一個人尊嚴的歉疚。如果她沒有乖乖的等到鄭力引收拾幹淨再進去,可能她從此以後心中就會存在一種感覺,這種感覺會驅使她在以後遇到和鄭力引有關的事情時,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退卻感。
大約過了三十多分鍾,估摸著鄭力引已經收拾好了。而且像她這種人需要的用來調整心態的時間也不會太久,趙伊便雙手向後一撐跳下了五層高樓,徑直向鄭力引家門口走去。她深吸一口氣,而後便敲響了鄭力引家的黑色鐵門。敲了幾下,屋內便有個很不耐煩的女聲傳來:“誰啊?”“我是,隔壁來借鹽的。”趙伊話到嘴邊又改了口,“麻煩你了阿姨,能借我點嗎?”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女人從門內探出頭來,眉目間與鄭力引頗有些相似。“給你。”女人在門內遞出一小袋鹽,神態冷漠,一臉的不耐煩。“快走吧!”“謝謝你了阿姨。”趙伊雙手接過鹽袋,踮起腳向門內探頭探腦的看去,“話說你家小孩呢?難道回家就在寫作業?這麼乖!”
“看什麼看?”看到趙伊的動作,女人的神態霎時變得緊張,左手很快的牢牢地將趙伊擋在門外,並試圖用身體遮擋著門內的景象。“還不快走!”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趙伊從她的行為中看出了不對勁,低頭從她左邊腋下一貓腰鑽了過去,想要仔細看看這房子裏究竟有什麼貓膩。誰知還沒等她直起身子,剛抬頭便看到了讓她目瞪口呆的一幕——一身破爛衣服的鄭力引跪在地上,兩手前伸,十根手指被夾在用來審問犯人時夾手指的刑具中。她身上的血跡沒有處理過的痕跡,反倒有增多的趨勢。鄭力引細細的手指被牢牢地夾在刑具裏,本來偏黃的肌膚已泛出刺目的紅色,就是那種被過於沉重的書包帶子勒出的血紅。趙伊的眼神快速的上移,不可置信的看向鄭力引的眼睛。而鄭力引也正看著她,明亮的雙眸裏顯出慌亂與疑惑,更多的卻是深深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