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後街閑事
第二天,美術館的日本風光攝影展開幕了。
馬個費終於看到了小華的男朋友王時鍾,他很失望,其實就是個普通的男人,操著一口山西腔。圓圓的小臉,眼睛不大,下巴頦挺扁。但馬個費仔細察看,小王還是透著一種男人的精幹,給人以靠得住的感覺。
兩個男人簡單握了握手,王時鍾靦腆地說,總聽小華說起你,你就是她的偶像。
馬個費說,她那是給你壓力。
王時鍾低頭羞澀地說,確實,我現在想回來工作,國內的動漫上得很快,我不想在日本做了,那樣會失去小華,也失去了發展的好機會。
馬個費很少見過有羞澀表情的男人,如今的男人都赤裸裸地表達情感。他覺得小華這麼頑固地喜歡他,畢竟有他的魅力。
馬個費看著王時鍾的攝影作品,其中不乏精細雕琢的精彩之作。尤其是麵對自然瞬間萬變的陰晴雨雪,一片輕霧、一縷霞光,往往就是精彩作品的點睛之筆。馬個費覺得自己誤解了王時鍾,他的攝影技巧雖然不是很高,但能看出他心中有一片因社會經曆、因生活磨煉、因審美情趣而不同的風景,一旦和自然的風景形成某種呼應,也許就能激發出奇特的能量。
他對走過去的小華說,你男朋友是個大男人,真的,比我有思想。
小華笑了,說,你可從來沒謙虛過。
這時候,王時鍾正跟幾個記者侃侃而談,說,我跋山涉水,越洋過海去日本,不時地在尋找什麼,不時地在感悟著什麼,終於在一次海邊的日出,或是在山中的一次日暮,驚喜地叫出聲來,那就是自然的魅力和人內心的某種情感秘密的結合。
馬個費看著滔滔不絕的王時鍾,對小華說,我說不過他,人家張口閉口都是藝術語言,我就是預審的語言,外人聽了都是像審犯人。
小華大笑。王時鍾走過來,問,馬科長說什麼了,你這麼高興?
美術館的攝影展還沒完,王時鍾就匆匆走了。
馬個費問小華,他不是想留在國內發展嗎?
小華說,你是幹預審的,接觸這麼多人,還不了解說的和做的不一樣嗎?
周副局長安排了一個販毒的案子,馬個費和小華審了兩次,發現口供和刑偵隊提供的證據大相徑庭。馬個費對小華說,肯定有一方是假的。
小華說,怎麼辦呢?
馬個費說,凡是我們拿不準的都需要核實,我的預審經驗就是一切掌握好了,胸有成竹了,就能麵對麵談了。
去的地方在一個後街上,是繁華的中心區。一大早,馬個費給小華打電話,說,我上班打出租去,開車進去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小華說,那我開車去,調查完了你坐我車回來。
出租車繞過了市政府的四周,拐到了後街上。後街全是吃飯的地方,由於與市政府臨街,吃飯的人很多,飯館的檔次都很高。馬個費催促不緊不慢的司機,說,你快點,我朋友肯定等急了。
出租車司機見前麵的車太多,就想拐上便道,可上了便道發現不少人堵在那裏不走。司機又想朝後退,馬個費對司機說,後麵有兩個人下棋,你注意點。
司機說,我在倒車鏡裏看著呢。
出租司機小心翼翼地開車,馬個費搖開車窗,對兩個正在下棋的人客氣地喊,兩位,讓一讓。
下棋人根本不理會,出租司機駕車慢慢朝後退,沒走幾步,就聽到有人連聲在喊,你眼瞎了,你王八蛋軋我腳了!
出租司機忙從車上下來觀看,一個下棋人朝著他憤怒地指責,說傷著了。馬個費見那人打扮得不含糊,穿著中式的坎肩,左邊繡的是青龍,右邊綴的是雛鳳。
馬個費性急先下來,還沒說幾句話,呼啦湧上幾個人。出租司機連忙對馬個費說,你別幫我了,後街人惹不起。
這時,馬個費的手機突然響了,小華問,你到哪兒了?我都在這等你半天了。
馬個費說,我坐的出租車在後街遇到麻煩了,碰到了不是善茬的人。
小華說,你走吧,又不是你惹的。你不知道後街住的都是什麼人嗎?
馬個費問,什麼人?
小華說,沒有背景的人能住後街嗎?
三姑六舅的都是政府的人,老住戶都拆走了,能留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出租司機被一群人圍著,馬個費看到那一張張不依不饒的大臉。出租司機對馬個費抱歉地說,我必須馬上打電話報警,要不然你就走。
馬個費沒有動,他覺得這裏邊有預謀,他想看看究竟。很快,警察來了,兩個小警察,歲數都不大,穿著都很整齊,臉色紫青。那個下棋人手指著出租司機,對警察說,他惡人先告狀,就是他小子開車上了便道,後退軋了我的腳。
另一個下棋人忙搶話,說,還有這個坐車的也挺橫,下了車不問青紅皂白就打我。
馬個費看著眼前人問道,誰打你了?
另個下棋人說,你,就是你使勁推了我,害我摔一個跟鬥扭了後腰。
他話音還沒落地,旁邊人就都說,我們看見了,這個人推得很使勁兒,嘴裏罵罵咧咧很難聽。馬個費惱火了,說,誰罵街了?我罵什麼了?
另個下棋人說,我聽見你罵了。
馬個費愕然地看著,張著嘴竟然說不出話。他平時對話都是在預審室,在裏邊他就是權威,沒人敢跟他說這些。
其中一個警察揮揮手製止了亂哄哄的場麵,說都請到所裏解決問題,這裏可是鬧市區,不要影響了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