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放心好了,不用寄錢,我在這吃得好穿得暖。”趙國棟抬起手把鼻涕往鼻孔裏推,盡力不去擤。三十六度的高溫下,滿大街就國棟一個鼻涕四流,周末打工負責大廈餐廳的衛生本是個平常的活兒,可像他一樣包攬廚房餐廳的衛生,十幾度的溫差最終把他敲了個稀巴爛。
“......”電話那頭模模糊糊的傳來老人的說話聲,這電話是九十年代的產物,如今也算是風燭殘年了。
趙國棟抬眼偷瞄了下老板娘,四目對視,窘迫的迅速低下頭,用空著的手卷著電話線:“恩,照顧好媽,你們就等著我畢業賺大錢吧。不說了,掛了啊。”
老板娘把手伸到國棟眼下,破舊的地攤貨手表“滴答滴答”響著,五秒過去了,電話兩頭都不舍得先掛電話。老板娘爬滿橫肉的臉上在烈日的烘烤下掛滿了油漬,兩滴發黑的汗順著脖子流進衣領裏,衣服的圓領下彎彎曲曲可以看到前些日子留下的汗漬,白色的汗漬一粒粒嵌在衣服上。老板娘左邊臉頰挑釁的抽動了一下,又寄出一滴液體,看顏色應該是汗,不過更可能是汗跟油的混合物。櫃台上的小電扇覺得主人的臉簡直令人不忍直視,拚命的搖著頭,但是為了省電開著最小檔,在這桑拿天下,這股風也如同台風般撕扯著老板娘的頭發,幾縷攜著銀絲的頭發從布滿鏽跡的發卡中被扥了出來,在空中飄著。看樣子老板娘也是個日子過得不順的人。
老人的聲音再次出現在電話那頭:“兒啊,你等一下,你媽有話對你說。”
一陣喘息聲後。
“咳......國.......”
這時老板娘一把抓過電話,“哐!”的一聲扣在機身上。黝黑的胳膊帶著風,掀起了櫃台上法製晚報的一角,話筒扣在機身的聲音,吸引了蹲在一旁挑選五元一本過期雜誌的女孩兒的目光,這可不像是打折雜誌,這場景不是每個小報亭都會發生的。她猶豫害怕,把剛剛挑選的雜誌抱在懷中,力量太大,塑料封皮被撕開了一大塊,如果不用手抓住,雜誌就會脫落出來。
國棟石化般的盯著電話,好像沒有掛斷一樣,沒有表情的臉讓人錯以為他還在思考跟母親聊些什麼比較好。
掛,掛了?就這麼掛了?萬一......萬一這是我媽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呢?說的是什麼......名字......我的名字!還沒有說完!**的!
“這次四塊二,加上上次欠我的兩塊一,一共六塊三,三毛我給你省了,六塊錢......我們這也是......”報亭老板雙手抱胸,耷拉著眼皮算著。經胳膊那麼一擠,兩個幹癟的Ru房間寄出了更多的汗水,黑乎乎的手掌在衣袖上又摁下一個完整的手印。
趙國棟感覺腦袋裏有個陀螺鑽著自己的腦子“嗡嗡”直響,喉嚨間鹹鹹的,血壓像點燃的**衝向腦袋,想隨便找個窟窿噴出去。小眼睛極力瞪大,兩隻眼睛周圍的筋感覺上了一道鎖,每個血管肌肉都在支撐著他幹一件事情,瞪著老板。
給我一把刀,我非得捅死你......犯法要坐牢,爸媽還等著我呢......可是這雞婆整天廢話!真他媽煩!誰知道她還惡心過多少人,我弄死她難道不是為民除害嗎......老板對我還是不錯的,話多,但她也是幫了我的,爸媽常說,知恩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