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玉巷
人們圍著一個稀罕物事在竊竊私語。所有人都在揣測那顆巨大的、黑乎乎的、醜怪而粗糙的岩石究竟是不是美玉。
“這怎麼會是玉?”
“這要多少錢一斤?”
“這個怎可能是論斤?”
“不是論斤還能論什麼?又大又醜又怪又硬的。”
這醜怪石頭旁邊一個雙腿被壓在大石之下的男人正帶枷示眾,身旁貼著一張皇榜,說是南猛國進貢了一塊翡翠大玉,這個受罰的賊人竟將寶玉掉包成了一塊普通的岩石,於是皇太後一怒下旨將他壓在岩石之下帶枷示眾,而這賊人卻死不承認掉包了翡翠大玉,如此一來,此事就成了懸案。皇榜上寫明:如有知情者賞銀萬兩,知情不報的,罪同此賊。
那個被懷疑掉包玉石的男子含著眼淚,聲嘶力竭地從胸腔裏吼著:“冤枉啊,冤枉啊!”
——他隻能虛弱地張著嘴巴,眼角一抹淚水,“嘶嘶”地雜音從他的唇中溢了出來,無辜若死灰的眼睛渴求地看著所有人,幹裂的嘴唇已經皴起了道道血痕。
旁邊押著他的官差,如凶神惡煞般瞪視著圍觀的人群,生恐有人將這個“最大惡極”的人犯劫走。
“差爺,給他點兒水喝吧。”
“快滾,哪裏來的臭丫頭,”官差將腰間的刀拔出來企圖嚇唬一下正在接近的這名女子。
這女孩子並不害怕,又走上前兩步,指著旁邊的水罐:“為什麼不給他喝?隻是帶枷示眾而已,沒有說讓你們活活渴死他吧?”
她硬是走到了水罐子前,捧了起來,一步步逼近官差。
“這不是那玉匠喬家的姑娘麼?”
“呦,這是想幹什麼啦?”
又引起圍觀人的新一輪議論,下麵嘰嘰喳喳的人很多,上麵自然也不清淨。兩個官差被喬家姑娘瞪得有些不自在,拎著寒氣森森地刀,退開兩步。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敢……”
那喬姑娘冷冷地說道:“怎麼,我一個姑娘家家的像暴徒麼?
“這……”
喬姑娘用手肘一擠身邊那個凶惡的衙差,將水罐高高舉起到那犯人的頭頂,對準了他張開的口唇細細地澆了下來。
幹裂的嘴唇一旦接觸到了水源,便如同初生嬰兒般貪婪地吸吮著,甘泉一般的水,在他那個角度,碧衫青翠的女孩子就如同一個聖女般高潔,背後撒滿的都是陽光。
在陽光下,盛滿陽光的綠色升級成了一碧寒水樣的綠光,猶如最上乘的翡翠,裝點在這個女孩子細嫩的皮膚之上,薄薄一層,甚至能從她的肌膚毛孔間看出那犯人最渴求東西——水滴——此時此刻,這幅畫麵就印在了他的心上,他的身心都在這一刻蒙上這層剪影,甚至在逆光下透露出的那女子曼妙的曲線,已讓他忘掉了暴曬的眩暈和幹渴的折磨。
“嘩……”
水罐上落下的水柱衝刷著囚犯的身心,恍若洗禮一般。
“姑娘,你知不知道這樣是犯了大罪?”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讓這姑娘不由得拿起水罐,回頭去瞧。
“捕頭大人,不知道給人喝水也犯罪?”
那喬家姑娘的聲音很好聽,像是玉器啷當的碰撞,清脆悅耳,語氣卻非常的嚴肅。
“可他是欽犯,太後有旨意要罰他,就必然曬足一整天。”
“說什麼都晚了,反正我已經把水給他喝了,”這姑娘的語氣有些無賴,笑吟吟地,即便是犯了什麼天大的過錯,都讓人對她生不起氣來。
“那說不得,我就要拿你去官府了,”捕頭的話說的非常認真,甚至還有些硬聲硬氣的。
“慢著,”喬姑娘也不示弱,“你先說,我犯了什麼罪?”
“妨礙公務,給示眾犯人喝水。”
那姑娘想了想,指了指那犯人身邊的醜陋石塊說道:“如果我說他並不是犯人呢?如果他並沒有調換太後的美玉呢?”
“你說什麼?”
“如果我能證明他沒有調換太後的美玉,你們是不是就可以放了他?”
這位姑娘的實在是太過於驚世駭俗,竟一下將眾人所有的眼光都集中了過來,她仿佛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似的,反而是很坦然地說了一句,“你們都錯了,他根本沒有調換,這個就是翡翠原石。”
全場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議論和嘩然,有的人用質疑的眼光看著她;有的人驚呼著起著哄;有的人好心地勸她:“小姑娘,快下來,這裏不是你亂玩的地方,好心救人也不能亂撒謊,欺君之罪能要人命的!”
她完全被漸漸圍攏過來的街坊們包圍了。
“你,說的是真的?”那捕快用審賊的眼光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