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論如何,他都不肯鬆手。在生生刮去皮膚,摩擦血肉的巨大痛苦中,他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她,生怕她再受一點點傷害。
牧雲發瘋一般地掐著他的手,推搡他,希望讓他鬆手,無論如何,她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為了她而死。隻因為她的魯莽,她的衝動,她的幼稚,而令他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
“你鬆手,鬆手啊!”
她的聲音幾乎嘶啞,可無論她如何極力地喊叫著,他都無動於衷,依舊不肯放手,用自己單薄的身軀盡最大所能地保護著她。即使他痛得全身發抖,幾欲昏厥,也仍舊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肯發出半點聲音來,生怕她為他痛心,為他落淚。
生死一線之間,前方忽然傳來了一陣低沉悠遠的號角聲,幾近絕望的牧雲聽清楚這聲音之後,陡然地精神一震,這是軍營吹角集結的聲音,任何軍士聽到這個號角聲都必須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務,以最快的速度趕去集結聽令,這下他們終於有死裏逃生的希望了。
果不其然,騎馬的那個魏兵聽聞聲音之後立即勒住了馬韁,回頭觀望。而隨後追來的其他魏兵們也紛紛止步,互相交換一下眼神,就齊刷刷地朝號角鳴響的方向奔跑而去。騎馬的魏兵此時也沒有了繼續淩虐他們的心情,就“唰”地一聲拔刀出鞘,一下子斬斷拖拽他們的繩子,然後收刀持韁,揮鞭策馬,也朝著那個方向奔馳而去了。
周圍寂靜了一陣子,這才響起了零星的腳步聲,驚魂稍定的牧雲抬頭看了看,原來是剛才躲在街角觀望的百姓眼見魏兵去遠了,這才敢從角落裏出來。這個好心的百姓從身上脫了破舊的上衣,扭著頭,蓋在她****的身體上。接著,那人又用隨身帶著的鐮刀,從衣服底下摸索進去,把她腰間緊緊套住的繩子割斷,這才搖搖頭,歎息一聲,離開了。
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加上剛才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本來三三兩兩出門的百姓,又嚇得各自躲回去了,再沒有其他人出來幫忙。
牧雲連聲道謝,等那人去遠之後,這才慌忙地搖動著之前墊在她身下的趙源,看看他怎麼樣了。之前他還一直堅持著,緊緊地擁抱著她,眼下危險暫時解除,精神猛地鬆懈下來,他就一聲不吭地昏暈過去。盡管已經失去了意識,可他的一雙手臂仍然死死地環在她的腰間,絲毫也不肯放鬆。她用了好大力氣才掰開他的手,披著衣服坐了起來。
“源哥哥,源哥哥,你醒醒啊,醒醒啊,現在沒事了!”
可無論她如何拍打搖晃,如何趴俯在他耳邊呼喚,他都不肯睜開眼睛看她一眼,給她一點安慰。他原本潔白的皮膚眼下更是失去了僅有一點血色,慘白如雪,額頭上滿是汗水。即使在昏迷中,他的身體仍然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
回頭望望這一路所經之處留下的長長血痕,被他的鮮血染紅的石板路在夕陽斜照之下格外地刺目。她的淚水大滴大滴地掉落下來,愧疚、痛心、感動,諸多情緒交織在一起,令她備受煎熬,很想大哭一場。可現在絕對不是允許她慟哭的時候,他的情況很危急,還是救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