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沒有井,沒有水缸,趙源隻得去院子外麵洗臉。院外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這些人都是住在便宜的客棧裏的,他這樣一個一身錦繡衣料的少年出現,自然引起了很多人注意的目光。在注意他的相貌和衣著的同時,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臉上的鮮血,不禁各自愕然,議論紛紛。
他倒是神態自若,並沒有什麼局促畏縮之意,大大方方地朝前走,半路上遇到行人,還問了問哪裏有井。行人伸手一指,“過了這道牆轉個角就看到了。”然後滿腹懷疑地和他擦肩而過。
轉過巷角,果然有口水井,恰好有個老婦人在那裏搖動著轆轤打上滿滿的一桶水來,正吃力地朝井欄上提。他走到跟前來停住腳步,笑道:“阿家,我幫你提水回去,你讓我掬點水洗臉可好?”
“好,好……”老婦人剛剛點頭答應,手裏的木桶就被他接了過去,放在地上。
“阿郎這是怎麼了?”老婦人這才看清他臉上的異狀,驚愕地問道。
他蹲身下來,掬了捧涼冰冰的井水洗了把臉,混合了血液的水變成淡紅色,順著精致而優美的麵龐迅速地流淌下來。他滿不在乎地回答道:“兄兄打的。”
老婦人這回更加詫異了,這少年看上去足有十七八歲了,身形頎長,堅實有力,一點也沒有弱不經風的模樣,怎麼會被父親毆打?“你犯了什麼事,被打成這副模樣啊?”
“我不好好讀書,整天就想著邪門歪道,想著漂亮的女郎,阿家您說,我這樣的是不是活該挨打?”他又洗了幾次,這才勉強止住了鼻血,然後揚起臉來,略帶痞氣地笑道。
老婦人本來對他還有點同情,沒想到他這麼頑劣,隻好搖搖頭,唉聲歎氣道:“那你為什麼不學學好,非要惹你兄兄生氣?”
“照他的教導方法,我不是變成個書呆子,就是變成一介武夫,我才沒那麼傻呢,我有自己的主見。”說到這裏,他並沒有繼續往下說,就起身提起木桶,幫忙給老婦人送回家。看到她院子裏的大缸還沒有滿,就折返了兩次,打了兩桶水倒進去,這才和老婦人告辭了。
回到驛館裏,父親正坐在床榻上沉著臉,若有所思。趙源經過的時候注意了,就停住腳步,頗為關心地問道:“兄兄,莫非這次去太原王府遊說不成,故而如此煩惱?”
好了傷疤忘了疼。他沒好氣地抬眼望了兒子一眼,“這種事情你操什麼心,還不趕快回去讀書?”
這個兒子不但很禁打,臉皮也足夠厚,就算前一刻被他毆打得如何狼狽,後一刻馬上就主動過來和他陪笑臉,來個“一笑泯恩仇”,好像從來就不曾怨恨他一樣,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趙源仍然站著不挪步,一副早有預料的神態,“必是被兒子料中,兄兄才這麼急著打發兒子走。早說過,太原王不急著篡位自立,您還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