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他終於語塞了。如果事情真的隻是等等這麼簡單的話，他又何必如此矛盾糾結，如此緊張憂慮。當年他和牧雲私訂終身，對天地發誓，要永不相負，要她做他唯一的妻子。可現在，他的正妻之位卻給了別人，反而要她屈就為小妾，每天對著別的女人下跪問安，這樣的羞辱她如何能忍受？就算她能忍受，他也實在不忍心令她如此犧牲。
趙雍說得不錯，他根本沒有膽量去問牧雲這個問題。極度的焦慮和憂愁之下，他非常痛苦，在父親麵前卻要強裝鎮定，除了緊緊地握住拳頭，幾乎將掌心掐破之外，他沒有任何失態和衝動的表現。
趙雍眯縫著眼睛，打量著兒子的反應。兒子的每一個細微的神態，每一個眼神的變化，他都悉數看在眼裏，清楚得很。在同情之餘，他免不了有點嘲諷，年輕人的腦子裏無非是這些東西，什麼情啊愛啊的，看得比天地父母都大，在美色麵前根本沒有招架之功，所以趙源的表現他一點也不奇怪。
他今天心情不錯，故而對趙源有了罕見的耐心，他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人一輩子的時間有限，要抓緊時間建功立業，出人頭地，到時候什麼樣的女人不都是盡收身下，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勞神費心。你現在還年輕，等過個十年八年——也許用不上，最多三年五年的，你再回頭看看現在，就會知道你現在的想法多麼可笑多麼幼稚了。
女人會老的，情分會淡的，隻有權力，才是最牢靠最寶貴的。當年你要不是恰好遇到尉景，不用說，肯定給燒成焦炭，到地底下做鬼去了，哪裏有今日的風光和富貴，哪裏有這麼多美女任你挑選，哪裏有機會再和她重逢？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然而成大事的人必然懂得取舍，懂得選擇，分得清是非輕重。我相信你不會令我失望的。”
他的話的確句句在理，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上，無懈可擊。可趙源聽在耳裏，心上越發不是個滋味。這個世上他誰都可以負，唯獨不舍得負了牧雲。
見兒子仍然沉默不語，他適時地轉移了話題，以改變眼下沉悶壓抑的氣氛，“算了，她的事情暫且放在一邊。先讓她繼續在府裏住著，她現在才十五歲，等上一年半載的，說不定回心轉意，答應當小妾了。眼下，咱們還有大事要辦。”
“什麼大事？”
“我昨天剛剛接到消息，慕容兆已經放棄晉陽（注：今山西太原），率領餘部逃到秀容川，這是一個窮追猛打，一舉將其消滅的好機會。我已經下令集結軍隊，聚集糧餉，半個月後就出發去晉陽。到時候你隨我一道去，到戰場上長長見識，學學東西，好好表現表現跟那些功臣宿將們看看，讓他們對你心悅誠服。”
這樣的好機會，趙源當然不願落後，他畢竟年少氣盛，心氣很高。因此，他並不猶豫，很爽快地答應了，“好，兒子回去之後就著手準備，決不會讓兄兄失望。”
趙雍滿意地點點頭，用器重的眼神望著兒子，說了幾句表示信任的話，又安排了一些需要籌備的事務，就打發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