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皇帝愣了愣。這明顯是違規,因為皇帝有皇帝專用的弓箭,和大臣們用的是不一樣的,趙源將自己的箭給他用,自然是辱沒了他的身份。他本想不接的,可是一轉念,不敢得罪趙家父子,無奈之下,他隻得接過箭來。

他很快就後悔了,因為趙源表麵上看起來是不敢搶了天子的風頭,故意少射一箭,實際上是在客套之餘,有意令他出醜的。果然,他接連射出三箭,沒有一箭中了靶心的。有趙源先前的例子做對比,孰高孰低,再明顯不過。

盡管大臣們同樣發出稱讚和道賀的聲音來,拍了不少馬屁,然而皇帝瞧在眼裏,總覺得每個人似乎都在暗暗忍笑,眼含輕蔑。於是他心中恨透了趙源,一張臉也不知不覺地繃了起來。

趙源就站在皇帝身邊,他撫掌而笑,還貌似好心地對皇帝“寬慰”道:“陛下不必煩惱,陛下麵南而尊,統禦天下,射術再好的人也不過是陛下的鷹犬,甘受驅使罷了。微臣父子對陛下忠心耿耿,早晚要替陛下平定四方,”說到這裏時,他的眼睛裏閃爍著不明意味的光芒,“什麼賀拔賀蘭的,早晚要束手就縛;任何居心叵測,妄圖分裂國家的,都叫他有來無回。”

這幾句說得輕描淡寫,不溫不火,他白淨俊俏的臉上還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容,好像在聊著家常閑話,說著鄰家趣事一般。然而,從皇帝到他身後的近臣們,神色都僵住了,既尷尬又驚疑不定。

趙源將這些人的神色瞧在眼裏,心中有數,仍然不動聲色地拜了一拜,“請陛下宣令,圍獵正式開始。”

皇帝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可終究不好發作,隻得點點頭,按照趙源的安排下了命令。

晚間夜宴之時,眾人的興致都很高,美女們歌舞之後,這些粗人們開始觥籌交錯,放下白天時的矜持小心,開懷暢飲,氣氛越來越熱烈了。皇帝白天丟了顏麵,越想越不是個滋味;加上在座的武將們基本都是六鎮來的胡人,性情粗鄙,舉止不堪,令早已漢化了的皇帝和其他元家宗室們看不順眼,他們就就提早退席了。眾人起身恭送之後,回到自己的桌位越發敞開肚皮喝得歡快。

酒到半酣,眾人還覺得不夠過癮,更不喜歡柔軟旖旎的絲竹之音,就吩咐更換樂師。不料宮中並沒有會奏胡樂的樂師。這些已經有點喝高了的武將們開始不高興了,紛紛拍著桌子嚷嚷,說這宮裏這也沒有那也沒有的,還不如他們老家玩得痛快。

有幾個好事者見趙源不肯多飲酒,幾番勸酒也不過是淺嚐輒止,故而起了捉弄他的想法。很快,他們將趙源擁到了宴席中央,大家一齊拍著巴掌有節奏地吆喝著,要他給大家表演歌舞。

趙源雖然比他們文雅許多,卻並非漢人做派,酒後更是豪爽許多。他並不扭捏,落落大方地去樂師那裏翻檢一番,尋到一隻牛骨胡笳,略略試了音,確認音調無誤,然後麵向席中眾人,問道:“你們誰會吹胡笳?可為我伴樂,獻上一曲,以博各位歡心。”

這下眾人傻眼了,紛紛麵麵相覷,沒有人出來。他將目光轉移到一直以來比較安靜的獨孤如願麵前,後者略一猶豫,而後站起身來,抱拳道:“下官粗通音律,可為大人伴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