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難道不是嗎?男人,他們的誓言如水一般在嘴裏流出來,我愛你,我永遠愛你,我會一直等待你。說的時候大概未必不是真心,但是說過了就忘記了,可悲的女人,總是把那些謊言當真。謊言疊上謊言,看得人天花亂墜,好像看萬花筒一般,轉完又轉,彩色繽紛的圖案,實則不過是小鏡子裏碎玻璃湊成的圖案——笨女人才會為不值得的男人半死不活。
桌子上的畫稿,一個又一個設計草圖,每個草圖下麵都有一個標題——水妖的歌聲。這不是裘哲的設計麼?陳盟拿來做什麼?突然地明白了,原來他去投奔了她。她的名片被細致地壓在他書桌的玻璃板下麵,金色的小小的樹,淡淡的綠色,幽幽的迷迭香。
她當然知道陳盟會愛上裘哲,因為她那麼美,又那麼脆薄,仿佛一個脆薄美好的夢,你會愛上這樣的夢,但是明知道,這個夢會碎。
陳盟如是,樂朗如是,她對於樂朗的愛也如是。這個世界上隻有無恥的人才能活下來,踩著別人的心和感情活下來。倘若是溫室的花,殿中的佛,殼裏的蝸牛,具緣、有欲、善良而無助,怎麵對風橫雨驟?
她隻能不動聲色,就這樣一直墮落下去吧。到手的才是踏實的。揚花點點入墨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回家,洗澡,換衣服,沉沉睡一大覺。她死了,但是又生了。
大倪,柳原,樂朗,裘哲,陳盟,他們在夢中猶如無數的碎片,撕扯她的心,可是她醒過來,不是一個脆薄而又無力反彈的夢。
柳原不像大倪,他不怕她纏上他,他樂意教會她很多東西,包括怎樣讓男人神魂顛倒。很快,她就漸入佳境。她做得如此投入,而這個時刻通常要在酒醉的時刻,兩個酒醉的人,蛻變成最原始的動物,她令他變成一頭獸,他令她心身亢奮。
樂朗的笑容,陽光吹過豐收的麥田,濃密的睫毛是掩映陽光的雲彩。他喝醉的時候,她扶著他,那麼清晰地感受他的體溫和味道。他身上有好聞的男生的味道,有淡淡的貝林香。他閉著眼睛,有一滴淚。她用舌頭吮掉他的眼淚,涼的,鹹的,不是為她流的淚。
她輕喚:“好冷。”
有人把她死命地搖醒。眼前不是樂朗,卻是柳原。她突然心生厭惡,推開他。
手機拚命地響起來,在這個幽深的洞府,她直覺地感到,這個是大倪打來的。
懶懶地接起來,對方凶狠地叫喚:“你在哪裏?”
她還是心虛,看看柳原,他冷冷一笑:“去,你是我的女人,看他能把你怎麼樣?”
大倪在樓下等她。他氣急敗壞但是強力克製:“藍星大廈的標怎麼給了英國的一家設計所?”
“這件事情,我怎麼會知道,我不過就是陪他吃飯,其他的事情,應該問你自己啊。”他悚然,他小看了她,他這才意識到,她現在的靠山比他大,他奈何不得。他得罪不起柳原,柳原手上的項目,是他的財源。
可是這個打擊,足以讓他失信於鬼佬。這一步棋,他走錯了。但是一步錯,就容易步步錯。
他惡狠狠地道:“你以為你就能贏了?你知道那個柳原是什麼東西。他手上玩過的女人,什麼行色的沒有見過。連Rosemary那樣的,也差點中了他的道。”
“哦?”她引誘他說下去。她令他氣成這個樣子,他幾乎忘記了防範:“可不是,你們女人都是蠢,越癟三的男人追起女人來越不要命。但是到手之後呢?還不是露出本來麵目?這樣的男人追女人,無非就是找尋弱點,逐個擊破。裘哲這樣的女子,毀在一個情上。她太看重情,她以為自己做不出來的事情,別人也做不出來。可是她到底還是比一般的女子聰慧,柳原隱藏的再深,還是被她察覺了。所以,她轉身就走了。她知道他不過是一個高明的騙子,否則她怎麼可能察覺?他以為自己最終可以得到她,其實他心裏很清楚,在她把他看透徹的那一霎那,他就不可能再接近她半步。這個就是柳原心頭最別扭的地方。他無論換多少個女人,他還是忘不掉裘哲,他無非是給自己無數的理由,讓自己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他無非是一個千方百計地讓自己感覺良好的人。而你,也不過是他手上的玩物。”
“嗬嗬,”她笑起來了。“玩物?玩物又怎麼樣呢?我不是你的玩物?別忘了,你也是我的玩物。你當我在乎你多少?”
他怒不可遏:“我早知道你這女人,下賤!”
下賤!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