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裏,他每天都在院子裏的大槐樹下躺著,還算愜意的享受那一次意外事故換來的閑暇。
於是,就有了那麼一個下午。
那是一個下過雷陣雨的傍晚,太陽濕漉漉的掛在天邊,曾讓他想起了很久沒有吃過的荷包蛋,讓他有了幾分饞念。
就在他口水吞咽間,一個女子由遠及近緩緩而來,有著幾分出塵絕世的美感,她竟像是從那天邊的彩虹上走下,直走進他的心田。
那日的彩虹是不多見的。
那樣的女子也是不多見的。
待離得近了,他才恍然發覺,這個女子的步態實在是有些古怪。她該是走了很多路,所以她既無興趣欣賞麵前的村光,更無心關照身後的彩虹,隻是高昂著腦袋,走出了幾分稚氣的矜持。
她顯然淋了雨,那一條碎花長裙已被泥漿幾度垂青,片片汙垢遮掩了它原本的光澤,卻遮掩不了衣主人的風采和神韻。
他稍稍起身,微眯著雙眼,似乎想把那女子看得更清楚些。於是,他就看見了那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
那美麗窈窕的女子仿佛橫抱著個半個西瓜,步履微傾,已是非常的疲憊,仿佛剛才的那一場暴雨,已耗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隻有那高高揚起的馬尾辮隨著她疲軟的步伐一步一搖,以不可小覷的力量搖得鄭廣深整顆心都醉了。
於他,愛情就這樣來了,幾分隨性,幾分真誠,過樹穿花,如柳扶風。他其實心裏明白,這是一個不會屬於他的女人,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淪陷,陷進這一場突兀的愛情裏。
往事迷離,那最幸福的時光竟幻化成最痛苦的記憶。
鄭廣深閉上眼,幹涸的眼窩裏早已沒有了淚水。
待他睜開眼時,卻又水霧迷蒙,如早上五六點的露珠,清新而又迷離。透過重重淡薄水霧,他竟看見一個女子靜靜的站在他麵前,出塵絕世,仿佛站在舊日的時光裏,那樣遙不可及,又那樣真實美麗。
她說,“廣深哥,好久不見!你還好嗎?天喜還好嗎?”
鄭廣深已經幹涸很久的雙眼立馬湧滿了淚水,他看著那模糊的影像內心澎湃。
“你是在指責我嗎?多少年來,我日日盼你入夢,可是你在哪裏?而如今,我隻是不得已的傷了孩子,你又何苦這麼迫不及待的前來指責我?可就算是指責,我也是高興的。”
他緩緩的伸出手,手指有些微微的抖。
“愛蓮,是你嗎?”
“爸,是我!”
鄭天喜伸手抓住了那隻枯瘦的大手,濃重的鼻音裏,她還是聽清了鄭廣深的那聲“愛蓮”,嘴角的笑容微僵,那是青城的夢魘,沒有想到,在這農村裏也會有她的舞台。
鄭廣深這才恍然驚醒,十八年來都杳無音信,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恍然入夢,這些年,她到底是無辜了他的愛情。
“天喜,你回來了。”
並沒有多大的驚喜,但到底算得上一句正常的關心,鄭天喜心中微暖,握著鄭廣深的手也沒有鬆開,“爸,今天感覺怎麼樣?”
“還、還好!”
“餓嗎?我剛給你買了一碗清湯,吃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