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反擊(1 / 3)

已是夜裏快3點鍾了,漆黑的夜空中沒有一絲星光,機場上的跑道燈顯得格外明亮.從太平洋上吹來的海風帶著一星鹹腥味.海風很柔和,吹在身上毫無涼意反而覺得很舒服.雖說快到11月底了,但在接近赤道的南太平洋的島上,隻能說不是很炎熱,和寒冷一點邊也挨不上.一等兵佐佐木敬二隻穿了一仵工作服,他站在停機坪的跑道邊,仰望著夜空.他全神貫注地數著返航的轟炸機,嘴裏喃喃的吐著數字:

‘20252829,好!30‘

降落的飛機掀起的氣流和著太平洋的海風不時地吹開他的衣擺,但他卻一點也不再意.是啊!在家鄉的鹿兒島上說不定己經開始下雪了,如果把這裏的這個夜晚放到故鄉去,那就是一個涼爽的夏日夜晚了,這風吹著空氣顯得是這樣的清涼幹淨.

佐佐木敬二是家裏最小的一個男孩,今年剛滿20歲.他的父親是參加過日,俄戰爭的老兵,在那場戰爭中的爭奪旅順口炮台時,父親失去了一條腿,回到家鄉操起了他家祖傳的打漁為生的老本行.小時候,佐佐木敬二經常聽父親說,中國是日本的近鄰,是一個很大的國家,土地多得數也數不過來.人口眾多,各種資源更是日本根本無法去比的.日本對中國隻能有兩個方法,一是想法和他搞好關係,從而從中國那裏得到日本需要的東西.如果不行,那唯一的選擇就是和中國開戰,並設法打敗他們,占領他.否則有這樣一個大國作鄰居,日本的生存的確很困難,日本人的日子決不會好過.父親說,自己國家的全部國土和人口,隻相當於中國的一個什麼省.而這樣的省在中國有30多個.佐佐木敬二一直很懷疑,那麼大一個國家,能打敗他們嗎?但他卻不敢把這個問題提出來,弄不好會遭到父親的斥罵的.佐佐木敬二的大哥佐佐木信,畢業於日本陸軍中野學校步兵科,中日戰爭爆發後就去到了中國.後來在中國長城上一個叫喜峰口的地方,在和中國士兵進行肉搏戰時,少尉小隊長的大哥的頭臚被中國士兵用大刀片砍掉了.沒有了腦袋這對大哥來說是最不幸地了,死後不僅進不了神社,據說連靈魂也沒法回歸故裏.二哥佐佐木岸之是個海軍輪機兵,在今年的中途島戰役中陣亡,是隨他服役的艦空母艦‘赤城號‘一起沉沒的.這樣,在佐佐木的家族中,佐佐木敬二就成了到目前為止還唯一幸存的男丁了.但這種幸運還會維持多久呢?誰也不知道!想到這裏,一等兵長長地歎了口氣,又仰起了頭看著天空,盼望著出擊的飛機能平安歸來.

佐佐木敬二是一名彈藥裝填手,他的工作是負責‘I‘式轟炸機尾炮上的炮彈裝填工作.在日本空軍中,士兵的分工是細致而明確的.佐佐木敬二一等兵隻負責10架飛機的尾炮彈藥其它一概不管,而且他還有一名助手.他們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到自己分工負責的飛機的尾炮台去,撿查和裝滿機炮的內掛彈藥箱.一架轟炸機的尾部,有兩門可作半球旋轉的20毫米機炮,載彈量為3000發左右,夠機炮不停地發射大約4分鍾.機炮和機槍比,雖說威力大一些,但射速卻較慢.每分鍾在600發至800發之間,彈藥的裝填是很有講究的,它分為混編和組編,一般是4發炮彈為一組.如果是夜間作戰,則必須是混編的,即一發曳光彈,一發穿甲彈,一發爆破彈,一發燃燒彈編成一組.也可以是組編,即4發曳光彈編成一組,後麵是同樣數目的穿申彈,爆炸彈和燃燒彈.曳光彈在夜空中會拉出明亮的彈道,可以讓尾炮手修正射擊偏差,這是夜戰中必須的.如果是白天作戰,則可以不編曳光彈.而是另外三種炮彈的組編或混編,這要看情況和尾炮手提出的要求而定.佐佐木敬二一等兵頭腦靈活,愛思考,不怕吃苦,幹活細致加上身強力壯,很是勤奮,很快他就成了航空戰隊中小有名氣的尾炮彈藥裝填手了,經他的手裝填的彈藥箱,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問題,尾炮手們使用起來十分快捷和得心應手.而且他還能從飛機尾炮的炮口發射痕跡和未掉落的炮口彈鏈上,看出這架飛機的尾炮要補充多少炮彈,是什麼彈種,而且還很準確.尾炮手們都很喜歡讓他的小組來充彈.一當他負責的飛機出現了損失,指揮官們就會調來別的飛機補充,所以他負責的10架飛機總是滿編的,一架也沒有空缺過.但佐佐木敬二一點也不以為榮,因為在他現在負責的10架飛機中有一半是在最近一個月中,從其它的組調過來的.也就是說,他原來負責的一組飛機的戰損率高達百分之五十.那麼多的熟習麵孔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了,換了誰心中也不好過.所以每當飛機出擊,他就會計算著大概的返航時間,不管多晚,他都會站在這兒,親自數一數返航的飛機,心裏才覺得踏實一點,這也成了他的習慣.據說美國人在瓜達卡拉爾島上的那支叫‘仙人掌‘的航空隊十分可怕,不僅使海軍護航的‘零式‘機損失慘重,連西澤廣義兵曹這樣的空中王牌都被擊落了,而且還用空爆彈轟炸機群.那一天出擊的飛機有一半沒有回來,叫飛行員們一提起這事就心驚膽顫的.不過最近改變戰術後,據回航的飛行員們講,瓜島上的機場已快被炸癱瘓了,美國人的航空隊也快完蛋了,抵抗十分微弱.難怪最近幾天出擊的飛機回來的甚多,損失輕微.近兩天更是全數返航,隻有一兩架飛機被高炮彈片擊中,但負傷很輕,根本算不得什麼.而且隻有一兩架美軍戰鬥機在空中,談不上什麼威脅.第25航空戰隊的全體人員無不興高彩烈,佐佐木敬二也不例外,打勝仗畢竟是使人高興的事啊!他從內心裏對山田定義司令官充滿了敬佩,將軍就是將軍嘛!稍稍改變一下戰術,就把美國人打得抬不起頭了,這對他們這些當小兵的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和難以想象的!

位於赤道附近的拉包爾,是日本帝國在南太平洋上最大,最重要的軍事基地.自從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很快占領了這裏,日本的陸,海軍就把這個基地變成了軍事行動的大本營,也成為了陸,海軍在南大平洋上一切軍事行動的補給點和出發點.這裏駐紮著日本陸軍第17軍,海軍第8艦隊.南雲中一將軍指陣的聯合艦隊機動部隊也多次在這裏停靠,並留下了一個聯絡處.良好的深水港和陸,海軍航空戰隊的機場,使拉包爾經常處於一種繁忙的狀態.如今第8方麵軍的司令部也在這裏安營紮寨.多如牛毛的各種司令部,軍事部門和數也數不清的後勤供應部門,外加兵營,都快把拉包爾漲破了.從空中看下去,拉包爾的地形就象一把椅子,斯坦利斯山的餘脈在這裏形成了一個園弧,緊緊地抱住了這塊蔥綠的平原.而唯一沒有被山脈包圍住的一方,是浩瀚的太平洋.在拉包爾的港口上,整天都響著機器的轟鳴聲.起重機日夜不停的工作,巨大的輸油管和淡水管不斷地象艦船上噴吐著燃油和淡水,不時有船支和軍艦靠岸和離港.交通艇在水麵上竄來竄去,螺旋槳攪動著海水,艇首飛濺起雪白的浪花,潛艇則在水下遊弋著,加上環形山上林立的高炮陣地,港口中巡洋艦和驅逐艦上巨大的炮口,以及不時轟鳴著從空中掠過的‘零式‘戰鬥機,‘I‘式轟炸機群,拉包爾給所有駐紮在這裏日軍官兵一種充分的安全感.的確,從太平洋戰爭爆發到如今,這裏沒有落下過一顆炮彈或炸彈,甚至連子彈也沒有挨上一粒.不僅如此,它還給50海裏外的特魯克和120海裏外的布幹維爾提供空中保護.日本人如果失去了拉包爾,就等於失去了南太平洋.就象美軍如果丟失了莫爾斯比港就等於失去了澳大利亞一樣.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313233‘佐佐木敬二站在微風中,還在等著返航的飛機.今天出擊的是34架‘I‘式轟炸機,起飛時是在空中編好隊後一起飛走的.據說在臨近瓜達卡拉爾島時,飛機會分散開來,從瓜島空中四麵八方一齊撲向美國人的機場發起襲擊,就象一群綠頭大蒼蠅撲向一塊臭爛肉一樣.據飛行員們講這叫‘分進合擊‘.隻聽名字佐佐木敬二就對將軍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更何況凡是參加了戰鬥的飛行員們都對這種戰術讚不絕口.不多的美國戰鬥機,就象被一條打昏了頭的狗一樣,東竄西跑,手忙腳亂,顧得了南顧不了北,見誰都想咬一口,但又誰也咬不著.據飛行員們說,最近至少有30多架美國人的飛機在地麵上被炸毀了.這就是為什麼攔截他們的美國戰鬥機越來越少,戰隊的飛機損失也越來越小的原因.而且前天和昨天幾乎就沒有看到美國人的戰鬥機了,今天起飛的34架轟炸機,也己經回來了33架.這應該是很不錯了,就算還有一架不能回來,那也不是什麼大事了,‘殺人三千,自損八百‘這個道理佐佐木敬二一等兵還是懂的.但他還是決定再等一等,他繼續仰望著漆黑無光的夜空,禱求著最後一架飛機能平安歸來.

也不知道是天照大神果然顯靈,還是佐佐木敬二的禱告生效了.空中竟然又出現了一架飛機,一等兵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最後一架飛機回來了.可是可是一等兵突然覺得這架飛機有點奇怪,它的機身不象他熟習的‘I‘式轟戰機的身形,要小一點,而且它亮著的航行燈不是紅,蘭,白,而是紅,黃,綠,這架飛機的後麵好象還有幾架飛機.在這幾架飛機的後麵,還有一串模糊移動的黑影,高空中也傳來大馬力發動機的轟鳴聲.這架飛機看樣子並不想要降落,它飛得很低速度卻很快,象是在進行俯衝.這是海軍的戰鬥機嗎?可又比戰鬥機大了一些,這是從哪兒飛來的什麼飛機呢?未等彈藥裝填手回過神來,這架奇怪的飛機順著剛才降落的‘I‘式轟炸機的飛行線路向停機坪撲了過去,兩個黑糊糊的東西從這架飛機的機腹下掉了下來.3秒鍾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來了.佐佐木敬二完全呆住了,腦袋中一片空白.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一點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隻看見,停機坪的機群中騰起兩團大火並發出兩聲巨響,火光中,一架轟炸機龐大而笨重的機身跳了起來折成了兩段.機首砸向了左邊的一架轟炸機,這架被砸中的轟炸機頹然翻倒了.而這架被炸成兩段的飛機的右邊兩架‘I‘式機,則象紙一樣‘呼‘的一下燃了起來,火焰熊熊直衝夜空.停機坪馬上被照得通明.這一切發生得是那樣突然,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誰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佐佐木敬二甚至還數清楚了,空中還有8架飛機在俯衝.剛才起火的飛機油箱爆炸了,帶著火苗,飛濺的燃油在兩聲巨響中澆在了鄰近的飛機上,這些飛機也開始燒起耒.隨著又是8顆200磅炸彈的落下,停機坪上連續響起沉悶的爆炸聲,火勢更猛烈了.直到這時,機場上的防空警報才尖厲的響起來.一些高射炮也開火了,很顯然,由於事發突然,幾門倉促中開火的高射炮根本不知道目標在哪裏,隻是盲目的射擊,比賽誰浪費的彈藥多.寬大的停機坪己成為火焰的煉獄.本來排列得整整齊齊,威武雄壯的轟炸機群,一半在大火中燃燒,仿佛是蠟和紙作成的,不斷崩坍,另外一些正在變成支離破碎的金屬殘片.整個停機坪上,大火衝起幾十米高,熱浪翻卷,破片橫飛,有彈片,也有炸飛的飛機破片,還有被大火燒爆了的機炮彈和機槍子彈.佐佐木敬二覺得自己是在看一場精彩的焰火表演,機場上剛亮起來的幾道探照燈光柱,白晃晃地在夜空中蕩來蕩去更增添了幾分美感.直到淒厲的防空警報聲穿進了他的耳膜.一等兵才醒悟過來‘這是空襲!‘佐佐木敬二這才想起應該隱避,可太遲了,就在他剛打算臥倒的一刹那,一塊破片飛了過來,也不知道是炸彈彈片還是飛機破片,這塊破片從一等兵的背部切入,撕開了他那年青結實的背肌,打斷了他的脊梁骨,餘勢未衰,直接射入了他的肺部.佐佐木敬二甚至沒有感覺到痛疼,他嗆出一大口鮮血,象一根被折斷的筷子一樣向下倒去,朦朧中,他看見了一架美國戰鬥機俯衝下來,機首和機翼上閃動著明亮的火光,一束探照燈光從美機機身上一劃而過,已經快失去知覺的一等兵最後看見的是,這架美機機身上的紅色‘9‘字編號和機頭上畫著的那一片又肥又大的仙人掌葉片,仙人掌上那誇張得象刺刀一樣的尖刺,好象直接對看他刺了過來.‘真漂亮啊!‘這是一等兵彈藥裝填手吐出的一生中最後幾個字.接著他旋轉著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