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神青木軍曹對自己是否能在這次戰役中活下來,實在是缺乏信心.他將手中的小鐵鍬向旁邊一扔,抱著步槍,倚著戰壕壁在防炮洞口坐下來.工事算是馬馬虎虎修整了一下,其實這是多餘的,美國人一頓炮火,幾十顆炸彈,又會使它麵目全非的.前幾天,他們就是倚托這殘破的工事和美國人留下來的大彈坑,擊退了美國人的進攻.近3天來,美國佬不知又要搞什麼名堂,除了偶爾打上幾炮,來上幾架飛機掃射一通外,地麵上的進攻基本上停止了.這倒使八神擔心起來,這一點也不正常.八神也不打算去問新來的中隊長,他不想找罵挨.八神舔了舔幹渴的嘴唇,他拿起身旁的水壺搖了搖,是空的,裏麵滴涓不剩.他又看了一眼防炮洞中的大汽油桶,那是他們小分隊儲備飲水的大桶,但由於蓋子被震開了,裏麵落進了不少的泥土,更可惜的是,由於存放時間較長,八神記得起碼有近8天左右了,水質壞了,水己有點變味.小分隊的士兵們誰也不願意去碰它.想起自己指揮的小分隊,八神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的部下隻剩下7個人了,今天是16號,從9號的戰鬥開始以來,在這塊陣地上共陣亡了17名士兵,現在的人員中是包括補充後剩下的全部人了.倒是擊退了美國人的多次進攻.八神記得最清楚的是11日上午的戰鬥,那次戰鬥是最為激烈的,
11日從上午8點開始,美國人就開始炮擊陣地,接下來就是一大隊飛機進行轟炸.炮擊和轟炸整整持續了2個小時,10點左右,美軍地麵部隊發起了進攻.八神帶領他的小分隊,在轟炸剛一停,最後一架美機飛走後,就衝出了防炮洞.陣地當然是被炸了個七零八落,八神和士兵們倒不在意,他們已經習慣了.八神指揮著士兵們在鬆軟的土堆上架起了機槍,從防炮洞中拖出彈藥箱,各就各位的守在陣地上.八神看見,山下美軍的8輛坦克和4輛裝甲車排成兩排,後麵跟著大概有2個連約300人左右的步兵,開始向山上衝來.八神心中湧起了一陣悲哀,10來個人要擋住坦克,裝甲車和幾百名美軍的衝擊,這純粹是螳臂擋車,自不量力.八神看了看左右,這些夥伴們,包括自己在內,今天很可能不會活著再鑽進防炮洞中了.也好!一了百了!用不著整天擔驚受怕了,唯一遺憾的是,不能回到神戶的家中與父母和哥哥團聚了.反正盡力而為就是,八神倒是看開了,心中十分坦然.
美國人的進攻很有章法,坦克拉開約5米的距離排成兩行,步兵借著坦克車身盡量隱蔽著身體.前一排坦克前進了約30米遠就停了下來,用坦克炮和機槍向日軍陣地開火.這種坦克炮出口就炸,彈片在日軍陣地上亂飛.八神感到這種炮比美軍的150毫米榴彈炮和飛機扔下的500磅炸彈更可怕,因為它們是在日本守軍進入陣地後的近距離射擊.坦克上的機槍子彈象潑水一樣傾瀉過來,子彈‘嗖!嗖!‘的鳴叫著飛過,象是一群又一群的叫喳喳的麻雀,打得陣地上浮土飛楊.後一排坦克繼續前進,在越過開火射擊的坦克,又前行了30米左右也停了下來,並開始用炮和機槍射擊.而剛才射擊的坦克又向上衝來.這樣輪換掩護,交替開火前進的方式的確十分有效,八神和他的小分隊被火炮和機槍壓得頭也抬不起來.美軍坦克輾過了己經是破爛不堪的第一道鐵絲網,繼續向上衝來.八神在心中暗暗祈禱,但願昨夜辛辛苦苦摸黑補埋下的地雷能起到點作用.八神的禱告還真的有效,一輛正向上疾馳的美軍坦克車身下突然閃過一道火光,一聲悶響,這輛坦克車身一橫,它的右邊履帶嘩,嘩地從支重輪和驅動輪上掉了下來,這輛坦克不動了.另一輛坦克繞開了被炸壞的那輛坦克,一麵用機槍開火,一麵瘋狂地順著斜坡向上衝.但在第二道‘滾龍‘鐵絲網前,它也觸雷了.一股濃煙從坦克車底冒了出來,這輛坦克也停住了,車上的機槍也不再射擊了.剩下的6輛坦克不再排成兩排,而是齊頭並進,急爆爆地向上衝,它們輾開了‘滾龍‘鐵絲網,氣勢磅礴的衝向日軍陣地.但幾乎是馬上,它們不得不停住了,反坦克壕溝擋住了它們的衝刺.坦克威力再大,也是無法越過這道人工障礙物的.八神看見,向上前進的美軍步兵隊伍中也閃現出了火光,爆炸聲不時響起.那是進攻的美軍踏響了反步兵的地雷,這些美國大兵們立即臥倒在地,不再動彈了.這時隱藏在八神他們陣地後的密林中日軍重迫擊炮開火了,炮彈紛紛在美軍坦克四周邊落下,一聲巨響,一輛坦克被迫擊炮彈直接命中,它的炮塔一歪,炮口向下,不再開火了.八神覺得時機己到,他大吼了一聲‘打!‘一揚手臂,一個燃燒瓶從他那高揚的手中飛了出去.八神的臂力還算可以,這個‘莫洛托夫雞尾酒瓶‘被他扔到了反坦克壕的另一麵美軍一側,但這個瓶子卻在破碎前掉進了壕溝中,反坦克戰壕中冒出了熊熊的火焰,沒有擊中.這時從戰壕中,七七八八的燃燒瓶飛了出去,小洋次郎那邊的機槍也開火了.龜山見子二等兵是八神小分隊中臂力較強的一個,他扔出的燃燒瓶擊中了一輛美軍坦克,八神甚至在炒豆一樣的射擊聲和隆隆的爆炸聲中清晰地聽見了玻璃的碎裂聲,.這輛美軍坦克燒了起來,坦克不再開炮,機槍也停止了掃射,一名美軍坦克手從坦克頂部炮塔中鑽了出來,他混身燃著火苗,這個坦克兵跳下坦克就地打著滾,企圖撲滅身上的火焰.第二名坦克手背上燃著火苗,也從炮塔中爬了出來.在八神不遠處的山田又見一等兵扣動了三八步槍的板機,隻一槍,就將這名坦克手打倒了.受到鼓午的山田,竟然跳出了掩體,他舉槍瞄準正在連滾帶爬向步兵隊列中逃去的第一名坦克手.
‘啊!不!山‘
八神大聲吼道:
來不及了!八神看見山田兩手一張,三八步槍從他手中跌落下來,一串機槍子彈將山田頭上的鋼盔打飛了,山田的半個麵孔也不見了,這個一等兵從掩體上滾落下來,手腳一陣抽搐不動了.這是當天八神小分隊陣亡的第一名士兵.八神隻看了他一眼,沒有功夫去替他哀悼,對麵美軍的情況己發生了變化.美軍坦克向後退了約10米,美軍步兵衝了上來.八神知道,坦步協同作戰中,坦克如遇到麻煩,應該是由步兵出麵解決.八神也被訓練過這種作戰方式.八神看見,約有200名左右的美軍衝近了反坦克壕,美軍士兵們手中的衝鋒槍,步槍,機槍一齊開火,子彈嘩!嘩!地澆了過來.日軍陣地上,左邊小洋的機槍正噴吐著火舌,右邊靜遠寧崗的那挺重機槍響得更是歡快.八神也開始用步槍射擊.他看到兩名美軍士兵彎著腰,一個提著一挺機槍,一個拖著彈藥箱,正跑向一輛被擊毀的坦克,大概是打算在那裏架起機槍.八神用準星瞄住了那個提著機槍的美軍士兵.這個美國人身材高大,但卻十分靈活,他並不跑直線,而是弓著腰,左右閃躲著前進,是個很有經驗的老兵.八神的槍口隨著他的身影移動,就在這個士兵停下腳步,準備放下機槍臥倒時,八神沉著的扣動了板機,步槍微微一陣,子彈出膛了.八神步槍準星上的那個美軍士兵身子猛地一挺,機槍扔飛出去,他原地轉了一個圈,雙手捂著胸膛頹然地倒下了.八神的笫二顆子彈卻沒有擊中那個拖著彈藥箱的美軍士兵,那個美國人緊緊地趴在地下頭也不抬,八神無法打中他了.這時美軍的手榴彈扔了過來,一大部份在戰壕前爆炸了,掀起了一串串煙塵.也有一些扔進了戰壕,八神的腳邊就有一顆剛落地,還滋!滋!冒著白煙的檸檬形手榴彈,八神想也不想,他一彎腰抓起這顆手榴彈,用力將它扔還回去.手榴彈在半空中就爆炸了,什麼也沒炸著.對麵美軍散兵線上不斷有人倒下,一些衝到反坦克壕溝邊的美軍士兵衝不過來了,他們就地躺倒,用手中的各種武器開火.突然,八神的左邊傳來一陣爆炸聲,靜遠一等兵的重機槍不響了,幾顆手榴彈將這挺重機槍連同射手一齊炸翻了.日軍陣地上的火力弱了下來.從美軍散兵線上衝出了4隊工兵,這些工兵每6人一組.他們大背著槍,扛著約有2英尺寬,6米長的木橋板,奮力向反坦克壕溝衝來.八神大急,這些橋板一當搭建成功,美國人會蜂湧而上,憑他們這幾個人,無論如何也是擋不住的.到時肯定是死路一條.八神大吼道:
‘機槍,快打工兵!全體向工兵射擊!‘
日軍陣地上的所有火力,一齊向這4隊工兵集中.美軍工兵不斷地倒下,但一個人倒下,又有一個人補上.美國人這種悍不畏死,前撲後繼的亡命精神,八神感到十分可怕.盡管日軍拚命射擊阻止,但橋板還是一米一米地向前推進,終於,第一塊橋板搭在了反坦克濠溝上.八神心想,最後的時刻到了,他抓起一個燃燒瓶奮力地擲了出去.這一次很有準頭,玻璃瓶正正的在這塊橋板上爆炸了,烈焰立刻吞沒了橋板.剛衝上橋板的兩名美軍士兵,帶著滿身火焰慘叫著跌進了反坦克壕中.這道橋板算是毀了,沒人還敢在上麵通過.但另外三塊橋板卻搭起了兩塊,反坦克壕對麵的美軍士兵‘嗷!嗷!‘的叫著,己開始衝上了橋板.盡菅日軍瘋狂地射擊,美軍不斷地倒下,但顯然己阻止不了美國人的衝鋒.八神不停地扣動著步槍板機,現在已不是打得中打不中的問題了,而是能否阻止住美軍衝過橋板.猛然八神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一個人大聲地在八神的耳邊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