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素年錦時裏的執手相望【下】
5
“你哭了？”小詩撫著他俊朗的麵容問道。
“沒有。眼睛有些澀澀的。”
“小姐，我們今天不會還要在這裏生活吧？”鴛鴦打趣的問道。
小詩擦擦眼淚，起身說：“我們一起走吧，回到老關那裏。他們一定也很擔心我們呢。”說罷，小詩輕輕的拉起了成暮雲的手。
這感覺多麼熟悉，就像是小時候自己拉起暮雲哥哥的手要他接過自己畫的很差勁的圖仔細觀摩欣賞時候的感覺是一樣的！
小詩側過頭來看他，兩個人的目光交彙起來。恩。眼前的這個男子，是江劍鋒。
隻是一個側過臉來的一次目光的擁吻，蘇小詩便決意這是素年錦時裏的一場執手相望。
成暮雲低下頭，握了握小詩略微冰涼的手。
“哎呀。我的小姐姑爺，兩位就不要含情脈脈啦！這個詞還是小姐教給我的，我現在終於可以用的上了！走啦！”鴛鴦在一旁看著兩人蜜意的目光，大聲的喊著，推著兩人就走出這破舊的寺廟。
離開的時候，成暮雲回過頭來看了看這殘破的寺廟，自從娘親辭世以後，這寺廟便落得如此蒼涼了，自己都很少回來了。但這麼多年裏，不管自己是在哪裏漂泊，總會有一個根一樣的東西死死地紮在某一個地方，那就是饑荒時候自己和娘親曾經淪落過來駐守的地方——眼前這個破舊的寺廟。
到了老關家裏的時候，老關已經離開了。關嫂熱情的迎上來，拉著小詩的手：“蘇姑娘，我們還以為你都不回來了，以為你們不辭而別又回了京了。老關還說，你們也不言一聲，恰好今天他拉了一車的檀木要去京城呢！……額，這位是……”關嫂寒暄了一陣子，忽然發現身邊的男子。
“額，關嫂，這位是江公子，昨日那一場大雨都多虧了他的搭救呢。”小詩上前講道。
“關嫂啊，你可不要聽小詩那種冠什麼堂什麼的掩飾，這位啊，是蘇姑娘的情郎呢！”
“鴛鴦，休要多嘴！”小詩嘴上這樣講著心裏卻如同蜜一般，甜極了。
關嫂亦很會意的笑了笑：“算了算了，嗬嗬，走了那麼久，都沒吃飯吧，昨晚一定也沒休息好。我去燒水燒菜啊。你們先坐。”
茶餘飯後，關嫂坐下來陪著他們拉家常。一整個夜晚的相對而坐，小詩的目光幾乎從未離開過江劍鋒。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怎麼會一個瞬間將自己放置在如此卑微的位置上，想一個民間草婦一樣幾近不知羞恥的貼近一個人。但她是明白的，這樣的卑微是她自己的選擇，自己的心總是歡喜的，這種歡喜不同於在畫房裏畫出一幅絕美的荷花，不同於蓮步輕移的獲得別人的稱讚，亦不同於在爹娘身邊微微的笑著，永遠輕言輕語的自己……因為她在愛著，真真切切的在愛著。
6
夜深的時候，關嫂和鴛鴦都相繼睡去了。
小詩坐在江劍鋒身邊無休止的講起自己的所有，包括那些他們曾一起分享過的童年，包括那個在自己童年裏占有重要位置的哥哥成暮雲。但在男子麵前，她隻說那是哥哥。卻不知眼前這俊朗的男人就是自己曾背棄一切在他麵前肆無忌憚的成暮雲。
他似乎永遠都是這一種表情，目光淡然，若有所思，且臉色凝重。因為他心底的秘密，隻能是一個秘密。過了今晚，他們將不會再相遇。他不可能丟棄自己父親的故事，不可能像一個不孝之子一樣背離自己的身家，忘卻自己肩上的仇恨，和這樣一個殺父仇人的女兒共結連理。
天亮，隻要天一亮他就要離開，今生不會再回眸。在未來長長的時光裏，他都會為自己另外一段的故事展開另外一段人生。和蘇小詩的重逢，不過是一次偶然，不會打亂他人生裏任何一次計劃和軌跡。
月亮輕輕的俯身下來，將皓潔的光溫柔的披在蘇小詩被江劍鋒擁在懷裏的嬌軀上。歲月靜好，這一刻，多麼溫暖。小詩伸出手，將十指僅僅扣在江劍鋒的十指上。她說：“十指緊扣。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生命線的交錯？”
靜謐的夜，村落裏的牲畜都已入睡。有溫柔的風穿過叢林，遠處的林海像月色下被激起波浪的湖麵。層層鋪滿甜膩的味道。偶爾有一隻迷路了的小鳥在頭頂伴著淒厲的叫聲飛過，深巷裏一陣狗吠。然後不多時，周圍又是一片寧靜。
小詩閉上眼睛，輕輕的將頭放置在江劍鋒的肩上。夢裏，她看到自己穿著粉色的流蘇群，坐在海棠叢裏，有風拂過自己額前的發，那一首古箏曲《前世的流觴》，隻願輕輕的奏給自己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