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洛提亞的記憶裏,那些醜態百出的貴族們也不曾讓她覺得危險——她隻覺得惡心。即使是方才的獸潮也不曾讓她覺得危險,她隻覺得麻煩。
然而現在,她忽然覺得恐懼,這個人在想什麼?他究竟要幹什麼?
雅格看著她的眼睛,將手慢慢從她的臉上抬起來,以一種溫柔到詭異的語氣說著:“不要害怕,你怎麼能怕我呢?是我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啊。”
男人表現得越親昵,洛緹斯就越不安,尤其是那最後一句話:“你是什麼意思?”利維塔明明說是他將自己召喚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怎麼轉眼間又和雅格扯上關係了?
男人凝視著她:“唔,我猜,利維塔說是他將你召喚過來的?”
洛緹斯曾經對利維塔處處表現出對自己了如指掌的樣子感到惶恐,可現在,她卻覺得那根本不算什麼。在雅格麵前,她簡直跟一絲不掛沒有半點區別。這個男人什麼都知道,甚至連她的思維都被迫暴露於他的視線之下,那麼,她還怎麼逃離他的掌控?
“看,你又害怕了。我早說過,你無須害怕。若是要害你,我不會等到今天。”
“那你現在在幹什麼?”
“嗬嗬,當然是為你好。”
沒有人會在自己無法動彈的時候,認為始作俑者是在為自己好,洛緹斯當然也不例外。她繞來繞去,最終也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難免有些焦躁,於是抿了嘴,再不開口。即使男人的手指,他的視線,他的語調,他的話,讓她再不舒服,她也始終沒有出聲抗議,甚至連看都不看那個人一眼。
也許是覺得小姑娘的態度很新鮮,雅格並沒有發怒,他甚至連一點點不耐煩的神情都沒有流露,仍然以對待珍寶那般溫柔地,小心翼翼地對待她。他甚至還擺出一副投降的姿態,說:“好好好,不逗你。你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就是了。”
洛緹斯轉著眼珠子,終於與雅格視線相交。她沉沉地看著他,眼裏沒有疑問,沒有驚異,沒有欣喜,什麼都沒有,就是那樣看著他,一聲不吭。
像是被那沉甸甸的視線所壓迫一般,男人連連點頭:“我是認真的。”
少女略略地翹著嘴角,流露出一絲嘲諷的意味。像是被那嘲諷的微笑所刺激,雅格將指頭點在她的額間,然後念起一串咒語,銀光在她額間閃了閃,一隱而沒。
洛緹斯大驚之下就要掙紮,卻無奈地想起自己的身體不能動彈。她惡狠狠地瞪著雅格,像是要把他給活活撕碎了。
小姑娘充滿惡意的目光並沒有激怒男人,後者不住地安撫:“別急,別害怕,我沒有傷害你。我隻是把你想知道的東西統統告訴你,安靜下來,一會兒,你就明白了。”
洛緹斯顯然沒有被他的話所安撫,但她的意識很快還是渙散了。最後時刻,她恨恨地發誓,若是自己能夠逃過這一劫,總有一天要讓這個男人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一片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洛緹斯終於再度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她慌忙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的一切已經跟她記憶中的場景沒有半點相似。
她好奇的打量著四周,卻忍不住讚歎,若是這世上真的有所謂的天堂,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美麗,平靜,充滿生機。五彩繽紛的鮮花開滿山坡,山坡之上,是一棵參天古木。樹葉在微風中輕晃,小動物們圍著古木嬉戲。
少女瞬間便忘記了自己的憤怒,緩緩朝那古木行去。然而,還沒等到走近,便聽見了爭執聲:“你當真要如此?”
“是的,我一定要這麼做。我這也是為了大家,你能理解的,對不對?”
“不,我不能,這是瀆神!”
“嗬嗬,瀆神?瀆神又怎樣?”
“你瘋了!”
……
洛緹斯最初隻覺得耳熟,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兩個聲音。然而再聽下去,她卻震驚了,這當然不是為了內容,“瀆神”兩個字對於任何宗教的信徒來說,都是大逆不道的,但卻不是她的逆鱗。她隻是終於想起來,樹後麵的兩個人是誰——雅格與利維塔。
與其說,她好奇這兩個人為什麼會走到一起,不如說,她好奇他們現在的樣子。兩個聲音是年輕的,這意味著聲音的主人也應該是少年模樣。
可是,好奇歸好奇,她卻放慢了腳步,屏住呼吸,甚至猶豫自己要不要再上前——若是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她或許還會再走近一些,然而一旦明白,心裏的危機感頓時湧出,一發不可收拾。她想著雅格之前的表情,直覺有什麼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