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施澤坐在床上,一頁頁翻過素描本上輪廓相同,或沉思或溫和或因遇上難題而微蹙起眉頭的少年。努力想出他不一樣的表情,對1個小時前發生的事解釋,卻了無痕跡。素描本上少年英俊的每一張側臉都是那麼平常的表情。
為什麼會是那句呢?是不是有什麼地方錯了?
為什麼隻是留在你身邊,陪你看完那場煙花?為什麼不讓我住過你那邊去?你該知道,沒有你帶領的夜裏,我根本無法前行。因為視界裏隻有冗長的黑暗,刺骨的冰涼。不像你,如光一般,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就辟開黑暗闖進來,填滿心裏一直空出來的那個位置,再也離不開了。
心髒的左邊已經有你住進來了,走不掉了。
而我依然找不到那條通往你那邊的路,走過去,走到你身邊。
施澤合上素描本,轉頭拉開矮櫃的抽屜,從裏麵找出一張從雜誌上剪下來、一麵印有“參賽須知”的字樣,作業紙大小的紅色紙張,翻過另一麵,拿起桌上的鉛筆,俯下身刷刷的將上麵的表格填完,便起身披了件施警官當兵時穿過的舊軍襖下床。
她走到牆邊,拿過倚在牆角的畫板,熟練的架好畫架,釘好畫布。打開旁邊的畫具箱裏的顏料,合著備用的清水,在調色盤上調出腦海裏浮現出來的色彩。執起表皮被磨得光滑卻保養得很好的畫筆。
放假前一天放學的傍晚,施澤蹲在樓梯等待臨時被老師叫過去,似乎有很要緊事情要商量的高晟。一直等到冬日夕陽的最後一絲暖光沒入地平線,也沒有等到他。
當夜色完全將天空籠罩下來之後,施澤才拖著因為長時間蹲坐而發麻的雙腿,在黑暗中摸索著艱難的在空蕩蕩的校園中前行。努力想找到大門的方向,卻在黑暗中再次聽見元旦那晚不小心聽見的兩有對話的熟悉聲音。
然而這一次對方並沒有發現黑暗中近乎隱形的她。
施澤在黑暗中看向聲音的發源處。黑暗的視界裏,隻有兩道模糊的黑影在拉扯糾纏。
施澤轉身,努力向一片黑暗視界裏唯一如星火般發出細細光線的地方前行。
雖然並沒有看見暗中似乎有些爭吵的少年與女孩之間的動作,但是光憑想像也能知道他們之間正上演著偶像劇中男女主角意見不合爭吵的戲碼。而戲的最後也會是男主角在女廨帶著委屈哭聲的哀求中妥協下來,將女主角抱進懷裏柔聲安慰,許下諾言。而接下去的戲碼已經無法再;回想下去了,因為胸口生出的苦澀已經散進空氣中,與空氣發生反應,形成巨大的悲傷,將她包圍住了。
施澤跌跌撞撞奔到大門口,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突來的光線,便踏上停在校門口恰好要開車的公車。直到後來要下車時才發現,自己搭錯了公車。
等施澤終於回到家時,一直以警局為家的施警官卻早已經回到家,並煮好飯菜等她了。
施澤讓在門口看著係著圍裙,一改鐵骨錚錚的形象的父親,胸口像被劃開了一大口子,劇烈的鈍痛瞬間便在胸口中爆炸開來,胸口哽著巨大的悲傷。“爸,我想考北藝,您覺得怎麼樣?”“嗯。很好,小澤你一定可以的。”
頓了頓手中的畫筆,施澤皺起眉毛,蘸了蘸顏料,又繼續將鮮明的色彩染上畫布。
那一夜她便知道他被保送到北方那所著名大學裏,同時被保送的還有剛剛轉學過來,卻一直表現得很優秀的陸詩露。搭錯車那一晚,她碰見的就是他們。
像陸詩露那樣優秀迷人的女孩子,她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隻是陪在他身邊看完一場煙火,這就是他想要的。自始自終也沒有確定彼此這間明確的關係,那麼能站在他身邊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她。
但是依然想減短與你之間的距離,還是奢望你身邊如春暖花開般溶化冰雪的溫暖。
這些都是高晟所不知道的。施澤這麼一個冷淡的女孩也曾經想過在勇敢的去愛下去,準備好了開始,卻再無法往前邁出去。
因為看不見前方是否有燈火。
高晟就著台燈微弱的燈光,握筆在試卷上填出一個個答案,之後隨手拿出一本課本要複習,一張A4紙從微翕的紙張之間掉落到地板上。高晟彎腰將它拾起,輕輕抖掉灰塵,便將它對折起來,拉開抽屜,把它放到抽屜的最底層。
這些都是施澤所不知道的動作。施澤所不知道的事還有那個夜晚,他甩開女孩的手,折回教學樓,像沒頭蒼蠅一般亂撞,也沒有找到她。等他回到家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同樣的,施澤也不知道,這個少年在煙花綻放下想對她說的是:留在我身邊,陪我看完這場煙火,直到下一場煙火在空中綻放,直到我們都不再寂寞。
這些都是她所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