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鴻雁於飛,肅肅其羽(上)(1 / 3)

5,鴻雁於飛,肅肅其羽(上)

收起卡,出去到街角的甜品屋買了一盒香草冰淇淋,狠狠款待了下自己。她現在是有錢人了,是不是?

香濃的冰淇淋入口,如絲般迅即滑了下去,味蕾舒服地歎息。

在這個世界上,你就得承認錢是好東西。有了錢的插入,再複雜的事也會變簡單,再濃厚的情感也能變稀薄,再深的印跡也能抹幹淨。

何必去糾結?何必裝清高?何必要留戀?讓一切雲淡風輕,船過水無痕。

午飯呂姨做得非常的清淡,諸航多吃了點。飯後,唐嫂和呂姨午睡了,她陪小帆帆。

小家夥睡多了,人很精神,呀呀的像是和她在聊天。

她刮了下他的鼻子,想起唐嫂講小孩鼻子不能刮太狠,不然以後是個塌鼻子。男生的鼻梁高挺,才會讓麵容有立體感,那才叫帥。她就輕輕刮了他一下下。

“卓逸帆,”鼻子一吸,她暗罵自己沒出息,心中居然酸酸澀澀,“我叫諸航,諸子百家的諸,航行的航,我們倆朝夕相處十一個多月,應該算是好朋友啦!以後在街上遇到,要對我有禮貌,稱呼什麼無所謂。嗯?”

小帆帆咕呀咕呀的嚶嚀。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你乖乖呆著,送就免了。再見嘍!”嬰兒皮膚嫩,不敢親太狠。她抓起他的小手,用力吮了下,還咬了一口。

小帆帆嘴直扁,哈,他曉得疼了。

“小帥,祝你風華絕代,你祝我前程似錦。”她啵地送去一個飛吻,替他掖好被角。

“唐嫂,帆帆醒了。”她叫醒唐嫂,這才回房。

就一個包,提著非常方便。出門時,院中沒有一個人。分離總有點傷感,她就不把別人的心擾亂了。

她給首長留條了。

不當麵辭行才能別得輕鬆。真是不知該怎麼表達,她說這些日子承蒙照顧,他又會講讓你委屈了。

就是把刀擱她脖子上,她也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人。真的不委屈,隻是意外多了點,結尾差強人意。

門口那條大道落葉繽紛,都初冬了,樹葉還密得陽光透不進來。她走得很慢,以前都沒好好欣賞過小區的景致。這小區的設計過於硬線條,沒有多少居家的小溫馨,但非常大氣。也許這就叫經典-----過個幾十年也不會太落伍。

我行我素,老牛慢步。

站崗的小士兵目光如炬,握槍的手在北風中有點發青。她好同情地向他們致禮----少先隊禮。

小士兵熱血上湧,雙臂哆嗦。

她咧咧嘴,揮手離開。

不是周末,又不是節假日,去南京的火車票很充裕。她買了張晚上七點的,動車組,到南京是午夜。順便回程的也買了,後天早晨的。花了這麼多車資,至少要飽覽下南京的市容。別人問起時,千萬不能像個白癡。

唉,撒一句謊,就必須用百句話來圓。

火車站對麵有一排的小吃店,有家麵館看上去頗幹淨,點了碗蓋交麵充當晚飯。在首長家,飯來張口,這種日子不會有了。等麵條的時候,把南京的手機卡換上北京的卡。

短信有幾十條,監聽、房產、股票投資、一夜情等等的垃圾短信,不看了,統一刪除,同時把通話記錄也一並清理。

七點的初冬,暮色很濃了。進站前,行李先安檢,隊伍排得很長,她在隊伍尾端,無聊時隨便掃視。

街邊,一輛摩托車停了下來。開摩托車的男人不太高,屬於三級殘廢,壯壯實實的,穿了件風雨衣,頭上戴著個大頭盔。不一會,一個妙齡女郎跑過去,男人遞給她一頂頭盔,她跳上後座,圈住他的腰,臉貼上他的後背,車絕塵而去。

諸航握著包包的手指不禁握成了拳,倒吸一口冷氣。

那男人是姐夫駱佳良。

她希望是一個身高和體型與姐夫相似的人,可是那車,那車牌號,她不能自欺欺人。

駱佳良有個怪癖,對6和8這兩個數字有點偏執的喜歡。摩托車買好,去辦牌照,他找了許多人,才辦下尾號為8866的車牌,當時,他很是得意了一下。

諸盈沒好氣瞪他一眼,說他俗到骨子裏了。

他嗬嗬笑,圖個吉利唄。

這樣的車牌,瞟過一眼就記得了。

諸盈身高168,駱佳良隻有160。諸盈工作必須穿高跟鞋,與駱佳良站一塊,足足高出一大截。諸盈是南大畢業的,後來在北京找的工作。駱佳良也算本科生,民辦大學的本科,幸好考上公務員,這幾年混得還算順利,現在是辦公室主任。隻是他這個單位是專業局,那些工程師雖然沒有職務,個個手裏都有幾項專利,不能得罪。上麵又是領導,更不能忽視。回到家,麵對的又是漂亮能幹的妻子。於是,他見誰都點頭哈腰。久而久之,背有點佝。

這樣其貌不揚、能力平平的男人,娶到諸盈,讓許多人都不解。爸媽也愕然,當時還非常小的諸航也不喜歡駱佳良。他第一次去她家,她擋在門外,怎麼也不肯讓他進。她那麼美的姐姐,應該是英俊卓爾的男子才能相配。

可是諸盈鐵了心要嫁他,甚至不惜與爸媽翻臉。直到梓然出生,爸媽才勉強接受了駱佳良。

他這人倒不記仇,滿腔熱情地對待諸家的人。諸航到北京上學,他比諸盈還疼諸航。

他的同事們愛拿小姨子開葷色玩笑,平時老好人似的他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個不能瞎說,我家航航是個孩子呢!”

“喂,你到底走不走?”排在諸航後麵的旅客催促道。

諸航愣愣地往前挪動,渾身發冷。

姐夫有外遇了?她無法相信。她總覺得姐夫有了姐姐,睡著也會樂醒的。他沒有出軌的條件和自信,他所有的愛都應該不留點滴地給姐姐。

上了火車,諸航仍然回不過神。

她猶豫了下,給諸盈打了個電話。

“呃,現在用這個卡了?”諸盈問道。

“嗯!姐,我工作辭了,房子也退了,後天回北京。”她把列車班次報了下。

“好,我去接你。你就住我家複習,今年春節別回老家,爭取一次通過雅思考試。”

“不了,我在,會和梓然吵架的。我同學租的房子大,我住她那邊,她也要考雅思,正好一起複習。姐,你在幹嗎?”

“你回來再說吧,我在幫梓然檢查作業。”

“姐夫呢?”

“他今天有應酬。”

“喔!”她欲言又止。

動車組的車廂很潔淨,也很安靜,旅客們有的在上網,有的在看書、聽音樂,有的在假眠。她鄰座是個文藝青年,令人毛骨悚然,他在看本詩集。

側過身,發覺他正在看一首叫做《腹語術》的詩。

我走錯房間

錯過了自己的婚禮

在牆壁唯一的縫隙中 我看見

一切行進之完好 他穿白色的外衣

她捧著花 儀式

許諾 親吻

背著它:命運 我苦苦練就的腹語術

(舌頭那匹溫暖的水獸 馴養地

在小小的水簇箱中 蠕動)

那獸說:是的 我願意

她怕詩歌,比文言文還要怕。文言文還能追根尋跡,詩歌完全是不知所雲,見仁見智。

但這首詩,卻讓她不寒而栗。

詩很有畫麵感,故事性也很強。是她敏感過度了麼,她在這詩中讀出誰都不是誰的唯一、沒有任何人是不可替代的感覺。你若轉身,必有人走來。演出要繼續,A角缺席,B角粉墨登場,觀眾同樣掌聲如雷。

憑什麼篤定人心不能變?

手機在口袋中叮咚叮咚作響。

是莫小艾,長長地喘了口氣,“豬,你可開機了。”

“想我了?”她捂著嘴巴,不驚動鄰座讀書的人。

“恨你差不多。馳騁網遊公司老總要請你吃個飯,你什麼時候回北京?”

“啥時候打給你的?”

“昨天。”

她嗬嗬笑,不敢提自己已經見過那老總一麵。“我後天到北京,到時我約他。”看來,她的設計方案是通過了。“對了,你那兒能擠個人嗎?”她真的不想住在姐姐家。她一去,姐夫就會和梓然擠小床,把大床讓給她和姐姐。

莫小艾支支吾吾的。

“你有情況?”她嗅出點不明氣息。

“我----談了個朋友,他有時會過來看我。你要不介意,就過來吧!”

她很介意好不好?

“那我另外想辦法。”色欲熏心的損友,哼!

“我幫你留心下房子。”

“不用了。”匆匆收線。原先住的四合院沒有退租,住是能住的。隻是住在那兒,怎麼交待肚中的小帆帆哪去了呢?她可不願再欺騙善良的人民。

頭疼!

南京在下雨,不見得比北京暖和,空氣潮濕陰冷。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家錦江之星住下,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埋頭大睡。醒了之後,發覺都是午飯時分。出去吃東西,一眼看到一麵大大的湖泊,湖中有船,有袖珍的小島,不要問了,這就是玄武湖。

雨已經停了,她買了張南京地圖,抓緊時間去了趟中山陵,沒有爬到最上麵,在中間就折回,然後匆匆去雨花台、美齡宮、夫子廟、秦淮河轉了一圈,晚上十點多才喘兮兮回到賓館。

火車是隔天早晨十點的,她起了個早逛玄武湖。遊湖坐船,那種六人的,十五元一張,不算貴。

湖麵上有點小風,吹在身上涼嗖嗖的。一艘大的遊船劈波斬浪迎麵駛來,她坐的小船被波浪推開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