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就不要說了。”鄭隊長嚴肅地咳嗽了一聲,“對待胡四和宮小雷這種人,政府的立場從來是鮮明和堅定的,那就是絕不姑息放縱,絕不助長歪風!我們的職責就是幫助罪犯轉化、進步、追求新生。”他似乎感覺場麵不夠熱烈,吩咐林隊長說:“你去四組把寒露叫過來。”
我心裏“當”地緊了一下:叫他來幹什麼?側眼看看宮小雷,這家夥的眉頭皺成了一座山,嘴巴也扭成了刷鍋的說的那個瞎牛眼。
門“咣當”一聲打開了,寒露弓著身子挪了進來。
鄭隊長上前一步,一把將寒露拖到了我的前麵:“說吧,胡四和宮小雷是怎麼打的你?”
“政府啊,我害怕!”寒露“撲通”跪在了我的腳下,他蜷曲的身子一下子讓我聯想到了糞坑裏的那些玩意兒。我想要躲開他,他竟然膝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我的雙腿:“胡四哥,求求你,給我一條活路吧!我害怕……”
“你個老棺材瓤子,”旁邊響起了董啟祥的聲音,“你害怕?裝×裝得都快要趕上老傻了……”
“董啟祥,這又不是開寒露的批判會,你轉移什麼矛頭?寒露有什麼過錯那是以後的事情,現在這是在開胡四的批判會,你先弄明白了這點再說,”鄭隊長大聲製止了董啟祥,厲聲對寒露說,“你也別裝過了頭,就說說他們到底是怎麼打你的。”
寒露此時已是泣不成聲,雙手哆嗦成了小鳥的翅膀。這雙翅膀飛著飛著就飛到了鄭隊長的脖子上:“政府啊,我害怕,我不敢說呀。”
“不敢說你就別說了,”林隊長甩開他,勃然一怒,“一邊呆著去!來來來,大家接著發言。”
冷了一會兒場,我剛要喘口氣歇歇,忽然覺得膝蓋一麻,“撲通”一聲就來了一個大馬趴。
慌亂中,我扭頭一看,寒露不知什麼時候手上多了一根棍子。
我這裏正在發蒙,董啟祥一個箭步跳過去,劈胸跺了他一腳。這一腳那叫一個過癮,寒露一聲沒吭,身子先飛出了門外。
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就聽見董啟祥大喊一聲:“同犯們,快來保護隊長,寒露哄監鬧獄!”
隻見董啟祥把鄭隊長往林隊長的懷裏一推,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追去,樣子就像一發炮彈。
“哎喲,哎喲,哎喲……”門外隨即傳來寒露一聲緊似一聲的慘叫。
我懵懂著爬起來,隨著人流擠出門去。
此時,走廊上已經站了不少人。我扒拉開圍觀的人群,擠上前去,我想看看武鬆是怎樣打虎的。
人圈中,寒露滿臉是血,雙手緊緊地箍住董啟祥的大腿,嘴裏還在不住地叫:“打得好,打得好……”
小傑站在寒露的腦袋邊上一動不動,看表情似乎是在用力。
我一低頭,看清楚了,寒露的腦袋楔子似的嵌在小傑的兩隻腳腕子中間,腦袋跟脖子似乎錯了位。
我心裏一下子敞亮起來:哈,原來小傑一直是向著我的。
剛要衝上去趁亂在寒露的腦袋上來上兩腳,小迪分開人群闖進來了:“老寒,你怎麼啦?”
董啟祥打夯一樣地掄著拳頭,邊招呼寒露的腦袋邊說:“這小子不想活了,連政府隊長都敢打!”
“這還了得?真給我們組丟臉!”小迪臉上的刀疤一下子就變成了蜈蚣那樣的顏色,推開小傑,一把提溜起寒露,“撲哧”一拳打了個滿臉開花。寒露哼唧一聲,隨即跟上了節拍:“打得好……”還沒等寒露倒下,小迪的另一個拳頭又上去了:“怎麼剛才你說打倒政府?你這個反革命份子!”接著又是一腳。我還沒看清寒露是怎麼滾下樓梯的,人群就“嗡”地一下衝下樓去。走廊上留下寒露的兩顆門牙,不知被誰踩了幾下,在地下滴溜溜打轉兒。小傑回頭瞪了我一眼:“趕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