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曉得為什麼,郭芷君聽到能出院的消息,心裏竟然微微有些失落。她原本以為可以親自向林森道別的,可他現在身為自己的主治醫師,可能連她要出院了都不知道,說不定再過些日子,他根本就不記得曾經救治過這樣一位病人了。
林森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經常這樣,工作太晚或者太累都會睡在醫院的休息室,這間休息室,幾乎成了他專屬的領地。
昨天下午,為了挽救那名女孩的生命,他和同事堅持做了八個多小時的手術,手術結果很樂觀,他卻差一點堅持不住了。他還從來沒有試過如此工作連軸轉,在抽了近400cc血之後,還能堅持主刀,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這本來就是他的工作,他沒有時間想太多,挽救每個生命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茶幾上放著一隻精致的紙袋,袋子上有可愛的印花,他不喜歡這種華而不實的裝飾,他所有的東西都是素色的,所以他拿起紙袋時,內心是抵觸的。他打開後,卻發現裏麵放著的是他喜歡的紅茶和一些小點心。從紅茶表麵凝結的茶漬來看,應該是昨天晚上就放在這裏了,他當時睡得很沉,完全沒有發現。
會是誰送來的呢?這時,他看到紅茶的紙杯上,用黑色的簽字筆畫了一個Q版卡通人物,穿著醫生服,脖子上掛著聽診器,一臉深沉的模樣,很顯然就是他。他立刻明白了這些東西的來曆,是那個聒噪得招人煩,卻又有點可愛的小丫頭。自己好像有很多天沒有關注過她的情況了,她應該快出院了吧。
“咚咚咚!”
門外響起敲門聲,林森起身打開門。
齊主任一臉溫和地站在門口,林森忙請主任進來坐。
“昨天辛苦你了。”齊主任有些心疼地看著林森。他是看著林森成長起來的。林森不僅醫術高明,更重要的是,他擁有身為醫者必須要有的東西,那就是一顆仁慈的心,隻有心中充滿對生命的敬畏,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醫生。
“我很擔心你,怕你支撐不住。”
“我能堅持下去。”林森淡淡道,把昨天在手術室遇到的一切困難與風險都一言帶過。
齊主任深深歎了口氣:“你是對的。患者已經從重度昏迷轉入淺昏迷狀態了,相信再過幾天就能醒來,是你救了她。”
林森嘴角綻開一抹微笑,沒有比這個再好的消息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在家養好身體再回來戰鬥。”齊主任看著林森蒼白的臉色,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現在就回去吧。”
林森點了點頭,簡單收拾了一下。臨走前,齊主任又叫住了他,語重心長地說:“你這幾天在家有時間的話,還是得琢磨一下你的論文,這對你以後的升遷評職都有好處,你應該替自己適當爭取一下。”
林森略帶嘲諷地笑了笑:“這算是我們醫學界的奇怪現象嗎?挽救一百個病人的生命,都敵不過一篇論文。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您還是讓我在家好好休息吧,您也很久沒給我放過大假了。”
齊主任有些哭笑不得,想要繼續勸導他的話也被堵了回去。
林森卻一點也不在意,拿著東西離開。可快走出住院部時,他心中又有些說不出的不安,索性折了回來,來到郭芷君所在的病房,卻發現她的床位上空蕩蕩的,有兩個小護士正在更換新被套。他皺了皺眉:“44床的郭芷君呢?她去哪兒了?”
其中一位小護士抬起頭來:“林醫生,您不知道嗎?郭芷君已經出院了。”
“出院?誰讓她出院的?她的出院證明是誰開的?”
小護士有些奇怪地看了林森一眼:“是齊主任開的,您昨天一直在忙,所以沒有打擾您。”
林森看著空落落的病床,還有床頭留下的一束快要凋謝的鮮花,想到昨天晚上她給自己送的那杯紅茶,這小丫頭的告別方式還真是很特別。
這時,陸奕突然空降而來,在電梯口把正要回家的林森堵了個正著。
“喂,終於找到你了。”陸奕手裏拿著車鑰匙,吹著口哨一臉輕鬆,看到林森,他驚喜地上前,恨不得抱住林森親一口,“能找到你真是太不容易了,你怎麼都不接我的電話?”
“我在手術室怎麼接電話?”林森走進電梯,用眼神詢問他要不要進來。
陸奕拿眼角掃了病房一眼,有些不甘心地走進電梯,嘴裏喃喃自語:“本來還想順便探視一下昨天遇到的那個女孩的。對了,她好像是你的病人,叫郭芷君。”
林森往電梯一側靠了靠,隨後按了地下一層:“你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怎麼走到哪兒都能和不相幹的人熟識?”
“那個小丫頭很好玩,長得也很有靈氣。我昨天來找你,你不在,就和她聊了幾句。你放心,我不會遺棄你的。”陸奕知道林森刻意要和他保持距離,故意湊上前去,一把摟住了林森的肩膀,“走吧,我們去打網球。”
“不去。”林森挺直了脊背,不為所動。
陸奕見好友想都不想就拒絕了自己,覺得很沒麵子,把他抱得更緊了:“不要這樣嘛。你是人又不是機器,成天不是在家裏就是在醫院,有什麼樂趣呢,一起去散散心吧。”
林森被陸奕纏得有些煩了,忙躲開他:“你要真覺得無聊,可以找個女朋友。”
“我的戀愛經曆可比你豐富多了,倒是你,才應該找一個女朋友,好好談一場戀愛才是。我從認識你到現在,你身邊的女性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個,而你一個都看不上,真不知道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陸奕曾經為這個問題想破過腦袋,他笑得古怪,鬆開手,作勢抱胸,怕怕的樣子,“難道……你不喜歡女人?”
電梯門開了,林森淡淡看了陸奕一眼,一言不發地走出了電梯。
陸奕忙跟過去。這個林森,無論多熱烈的氣氛,他都有本事把現場變得尷尬無言,和他開個玩笑都要被他用“你是白癡”的眼神冰凍住,他的人生字典裏,好像根本就沒有幽默感這樣的詞彙,真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來是如何忍受過來的,簡直有受虐傾向。
好吧,他還真是有受虐傾向,就算林森不給他好臉色,他還是屁顛屁顛地上了林森的車,一邊係安全帶一邊問道:“對了,下個月我生日,你送什麼禮物給我?”
“你想要什麼?”對於陸奕親口向自己討要禮物的行為,林森一點都不意外,反正陸奕就是這樣不要臉的性格。
陸奕倒是沒想到林森會答應得如此爽快,他認真思考了一下,打了個響指:“金銀珠玉這種東西太俗氣了,我不稀罕。我的新家還缺一個小擺件,我想去古董店看看有沒有適合的,你正好可以送給我。”
他倒是不傻,一個小擺件,還古董店?林森雙手握住方向盤:“好,你打網球能贏我的話,我就送給你。”
“什麼?”林森的思維跳躍得太快,陸奕有些跟不上,他還沒問完,林森已發動車。
“你是說,你同意去打網球了?”
林森依舊不理陸奕,卻朝著他們經常去的網球場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