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處那麼久,還是第一次一同出行,郭芷君的心情如同春遊,一路上話就沒有停過。從S市驅車前往臨市,不過三四個小時,兩人吃了午飯出發,到達目的地時,天剛黑。
林森把車停在酒店停車場,郭芷君剛從後備廂搬出行李,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一閃而過。郭芷君心中警鈴大作,猛地轉過身,隻見那黑影偷了其中一包行李,正要溜之大吉。郭芷君二話不說,上前飛踹一腳,把那小偷踹翻在地。那小偷惱羞成怒,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衝郭芷君刺來。
郭芷君未料到這小偷如此大膽,不僅偷東西,還敢行凶傷人,但她也不是會退縮的主,不管對方手中是不是揮舞著匕首,都要迎難而上……
就在這時,林森把她往後一推,護在身後,自己上前和小偷展開搏鬥。
郭芷君見林森三兩下就把那人打得滿地找牙,倉皇逃竄,激動地鼓掌:“你好厲害啊,有一手好功夫。”林森剛才的樣子實在太男人了,她又多了一個死心塌地愛他的理由。
“和你出門,非得十項全能才夠用。”林森有些生氣,“有什麼比生命還重要?你沒看到他手上拿著刀子嗎?還敢往前衝?”
他剛才簡直嚇壞了,現在都有些後怕,萬一他慢了一步,郭芷君遭遇危險,後果將不堪設想。想到這裏,他心頭就陣陣發緊。
“我知道你會救我的。”郭芷君笑嘻嘻地說。
林森拎起行李,隻能在心底歎氣。她什麼時候才能改改自己的脾氣,就會給他和別人製造麻煩。這次幸好是他跟來了,否則她一個人要怎麼辦?
古董會展中心就在距離酒店不遠的地方,林森早就替郭芷君考慮到了。隻是兩人的時間有衝突,他要開會,沒辦法陪同郭芷君參加展會。
郭芷君有些失望,這一次的展會,她期盼了許久。會上將展出多件稀世珍寶,每一件都值得研究,她希望能給林森講解。隻可惜林森有工作,她隻能獨自前往。
郭芷君在會展中心耗了大半天,一點都不覺得無聊。她駐足於每一件展品前,仔細觀看,記在心裏。遇到行家討論真假時,她從不輕易發表自己的意見,多數時候都是一笑置之。
郭芷君來到一塊秦朝大方鼎前,有兩人正爭執得厲害。其中一人斷言此鼎根本不是秦朝的四方鼎,另一人卻堅持是真品,絕對貨真價實。兩人越說越激動,還吵了起來。周圍看熱鬧的人圍了裏三層外三層,都快比展會本身吸引人了。
郭芷君擠進去,聽了一會兒後,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發現這四方鼎做工精良,有天然的包漿,的確埋在土裏有些年頭了。這些都說明確實是出土的文物,但說是假貨那人的觀點,也絕非空穴來風。
“你看這形態,這風化的程度,沒有經曆過歲月的打磨絕對無法形成,造假也沒有辦法模仿。”
“這根本就不是秦朝的冶金技術,我敢斷定這是假貨。”
……
兩人各執己見,吵得不可開交,此時郭芷君有了結論,她敲了敲桌子:“別吵了,其實你們兩個都沒說錯。”
兩人異口同聲道:“什麼意思?”
郭芷君微微一笑,故意賣了個關子。
其他人也都好奇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會說出什麼獨到的見解。
“你們兩個說的都對,卻又都錯了。”郭芷君自信地說,“這個四方鼎確實是古董,並且埋在地下很久了。但它確實不是秦朝的四方鼎,而是唐朝的仿製品。雖然仿得很像,但唐朝的冶金技術水平,和秦朝還是有細微差別的。”
“唐朝的仿製品?”人群議論紛紛,“這丫頭是隨口胡謅的吧?”
“如何才能證明這是唐朝的而非秦朝的呢?”
“小丫頭信口開河,不能相信。”
“說不定是現代的仿品呢,現代的技術更高,才能做得那麼像。”
……
剛才爭執不休的二人也看著郭芷君直搖頭,大概是瞧不上她吧。其他人一臉鄙夷,更有好事之人大聲說:“你就不要裝內行了,古董鑒定這行飯,豈是你一個小姑娘能吃的?”
郭芷君早就習慣了,因為年輕,又是個女子,她說的話,十次有八次是會遭人質疑的。
她笑了笑:“不信我的話沒關係,找個懂行的人來看一看不就清楚了?”她還是有些失望的,展出的東西確實不錯,但觀展的人水平良莠不齊,大多是些附庸風雅之輩。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郭芷君小姐?”帶著些驚訝和不可置信。
郭芷君回過頭。喊她名字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男人,穿深藍色的對襟漢式褂衫,上頭繡著團花暗紋,他手裏握著一串翡翠佛珠,那珠子的水頭極好,顆顆透亮潤澤。他頭發整個向後梳,眉毛很淡,卻長了一雙鷹眼,目光如炬,此時正熱切地看著她。
隻是郭芷君回憶了許久,都想不出這人是誰。
“您不記得我了嗎?”男人小心翼翼地問,因為郭芷君沒認出他而有些沮喪。
旁人看不下去了,站出來介紹道:“這位姑娘,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唐三爺,最擅長文物鑒定,從來都沒看走過眼,在這個行業裏,就沒有不認識他的。”
唐三爺搖手打斷了那人的話:“在郭小姐麵前,我那些本事不值一提。郭小姐,您可還記得我們在周老家裏見過一麵?當時有一位同行拿來一件雍正年間的青花瓷讓我們鑒賞,隻有您看出了花瓶的端倪,我們這些自以為眼明的人著實無地自容。我曾經看過您修複的字畫,手法極其高明,無人能及,所以我對您的印象十分深刻。”
郭芷君終於想起來了,那日飯局之後,唐三爺還邀請自己去他家裏做客,但自己太忙,很快忘了這件事。
“哦哦,唐三爺,好久不見,沒想到這次在您的地盤見麵了。”
“這是我的榮幸。”唐三爺拱了拱手,目光掃到眾人爭執不休的那隻四方鼎上,“我剛才就有所懷疑,但一時之間確定不了真偽,還是郭小姐一語道破了天機。確實是唐朝時期的工藝,唐代人仿的秦朝的造型,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唐三爺的話自然相當有說服力,眾人雖然不認識郭芷君,但既然唐三爺發了話,還對她如此畢恭畢敬,他們還有什麼疑慮呢?當下就有人發出讚歎聲。
郭芷君無所謂他人的崇拜或是質疑,她還在遺憾林森沒能陪她一起來,一抬頭,卻看到林森就站在人群之外,應該是把剛才的一幕盡收眼底了。
“怎麼來了也不叫我?一個人站在那裏傻不傻?”郭芷君像是一隻快樂的小鳥飛了過去,把林森帶到唐三爺麵前,“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唐三爺。”
唐三爺衝著林森點了點頭:“兩位不嫌棄的話,今晚我做東,一起吃個便飯吧。”
“唐三爺,我們一會兒還有其他事,就不叨擾了,下次一定還有機會的。”郭芷君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她好不容易和林森出來一趟,可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費。
唐三爺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會勉強別人,頷首道:“那下一次再見郭小姐,您可千萬別再忘了我。”
“一定,一定。”郭芷君趕緊拉著林森離開,“後會有期。”
會展門前有一片開闊的廣場,聚集了好些商販,專門售賣相關周邊和文創產品。郭芷君興致勃勃地一家家看過去。
“芷君,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林森思考了許久,還是決定問出口,“我剛才聽唐三爺說起你很擅長古畫修複,可上一次在陸奕家裏,你為什麼不願意幫陸爺爺修那幅畫呢?”
郭芷君正在挑選小鈴鐺,身體微微一顫,顯然林森的話觸及了她內心敏感的神經。
“那是因為……”郭芷君努力組織語言,“不是我不想給陸爺爺修複名畫,實在是我已經很久沒做過古畫修複工作了。我擔心自己修不好,不如托付給其他可靠的人,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以郭芷君的性格,自己能做到的絕不會假手他人,而且唐三爺剛才的態度,已經很說明問題了。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都對郭芷君敬佩有加,可想而知她的技藝有多非凡,絕對沒有手生的道理。
林森還想說什麼,郭芷君已經選好了一對同心鈴鐺。鈴鐺做工細致,上麵刻有古樸的花紋,用紅色的編織線挽住,微風吹過,鈴鐺搖擺,發出好聽的聲音。
“好不好看?我們一人一個留作紀念吧?”郭芷君收好其中一隻,把另一隻放在林森手心裏。
林森並不喜歡這種累贅的小玩意兒,但既然是郭芷君選的,他自然沒有二話,搶先付了錢。
郭芷君拉著他繼續穿梭在大街小巷,玩得不亦樂乎。
晚餐時間,郭芷君和林森來到當地一家特色餐廳。據說菜品遠近聞名,隻要來到這座城市的遊客,都會來坐一坐。郭芷君早就在出發前訂了位置。
他們所在的位置視野開闊,能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林森拿著菜單研究,郭芷君就托著下巴看他,美麗的景色怎麼比得上林森吸引人。對她而言,吃什麼並不重要。隻要是和林森一起,哪怕隻是靜靜相對而坐,也是開心的。
“我點了你愛吃的,不過去除了某些容易導致過敏的食物。”林森把菜單交給服務生,“可能口味會偏清淡一些,但對你的身體有好處。重油重鹽辛辣的東西,你以後要盡量少吃。”
“我一定會聽你的話,注意忌口的。”郭芷君就喜歡看林森說教人的樣子,明明是在關心自己,卻很是嚴肅認真。
林森卻不會相信她的話,她要是真的那麼聽話,就不會三番五次地往醫院跑了。
“對了,你的過敏症狀是從小就有的嗎?還是最近一段時間發作比較頻繁?”
“應該是從小就有的吧。”郭芷君一點都不關心這個話題,一直看著林森笑。
林森想要再問什麼也說不出口了,隻道:“你盯著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
郭芷君笑嘻嘻地說:“我就喜歡這麼看著你,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