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可欣見郭芷君侃侃而談,頗有自信,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你再看妝容,整張臉抹得跟猴屁股似的,眼影眼線假睫毛小煙熏,還有美瞳。拜托,還能再現代化一點嗎?”郭芷君繼續批評道,“男主角身後的陶器,能不能花點心思,以為隨便拿個裝黃酒的壇子就能裝作是稀世珍品了嗎?”
“拍電視劇而已,總不能用真品吧,”蘭可欣反駁道,“何必較真?”
“我不這麼認為,既然打著曆史劇的招牌,哪怕找個樣子相像的贗品也行,否則就是在誤導觀眾。”
蘭可欣無話可說了,她明知郭芷君對古董在行,還和對方討論這種問題,簡直是自取其辱。她抿了抿唇,從手腕上褪下一隻玉鐲,遞給郭芷君:“這玉鐲是我姥姥送給我的,你幫我看一下成色如何。”
郭芷君對著燈光照了下,是成色極好的和田玉,玉質細膩亮澤,表麵刻有鳳凰形狀的花紋,按理說美玉上是不會刻有花紋的,除非是為了掩蓋如裂紋玉花之類的小瑕疵。郭芷君又耐心看了會兒,果然在玉鐲的鳳尾位置發現了一根縱向的裂紋,不太明顯,恰好能被鳳尾遮住。因為花紋雕工出色,所以非但不會掉價,反而增添了光彩,售價應該不便宜。隻不過這是塊新玉,郭芷君對沒有曆史價值的東西毫無興趣。她淡淡道:“和田的玉,揚州的工,你姥姥應該花了不少錢。”
郭芷君交還玉鐲,蘭可欣伸手去接,卻故意沒有接到,玉鐲掉在地上,斷成兩截。
蘭可欣尖叫出聲,一臉驚慌:“這可是我家的傳家之寶,是我姥姥年輕時的陪嫁之物,剛傳到我手上,我怎麼向她交代!”
郭芷君知道這件事無論如何也和自己脫不了幹係,隻好小聲問:“對不起,我會賠償你的。”
“賠償?這手鐲很貴的,你連工作都沒有,怎麼賠?而且這個鐲子有價無市,你上哪裏找一個一模一樣的給我?”蘭可欣把目光轉向林森,泫然欲泣。
郭芷君總算是明白了,這根本就是蘭可欣下的套,自己賠得了玉,卻賠不了“傳家寶”的意義。
“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賠償你的。”郭芷君知道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玉鐲意義非凡,我姥姥都八十多歲了,把最珍視的東西傳給了我,下次見她,要是沒看到我戴著鐲子,一定會問起的,到時候我要怎麼回答呢?”蘭可欣滿臉幽怨之色。
郭芷君發現手鐲斷裂的地方剛好是鳳尾處,她有把握修複:“你放心,我一定還你一個一模一樣的鐲子。”
“那你給我一個時間。”
“三天後,我會把修複好的手鐲送還給你。”
蘭可欣把兩截手鐲鄭重其事地交到郭芷君手上:“那就拜托你了。”
蘭可欣走後,林森看了郭芷君一眼:“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呢?這鐲子,蘭可欣確實戴了很多年了,應該很珍惜。”
郭芷君蹙眉:“你怎麼就能認定是我摔斷的呢?”
林森不以為意道:“總不見得她故意摔壞這價值不菲的手鐲來陷害你。”
郭芷君氣壞了:“看來蘭可欣在你心中是十全十美的女神,她從來不做壞事,活該我背黑鍋是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做事總是粗枝大葉,要吸取教訓。”
郭芷君百口莫辯,又氣憤林森相信蘭可欣卻不信自己,怒道:“我不用你陪了,你回自己家去。”
林森覺得郭芷君這氣來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哪裏得罪她了。給她倒了一杯溫水,他又把藥放在旁邊:“你記得按時吃藥,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我知道了!”郭芷君把林森推出門,靠著牆壁深深歎了口氣。
這一次她算是吃了啞巴虧了。蘭可欣頗有心計,還真是不容易對付。
三天後,郭芷君就把修複好的玉鐲交還給了蘭可欣。蘭可欣原本想著手鐲摔成了兩截,上麵又刻有花紋,修複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她等著看郭芷君的笑話,沒想到郭芷君完成得既快又好。玉鐲上根本找不到摔碎過的痕跡,雕花部分也完好無損。
郭芷君抱著胳膊問道:“怎麼樣,還滿意嗎?”對她而言,修複玉鐲並不是難事,但看到蘭可欣臉上流露出驚訝之色,還是很痛快的。
蘭可欣之前還想著要借這件事大做文章的,這下沒轍了,隻能收好玉鐲,淡淡道了謝。
這件事總算圓滿解決了,郭芷君也鬆了口氣。可傍晚回到家時,卻見張雯雯在家門口等著她,一臉氣勢洶洶的,就像是來討債的。
郭芷君見到她心情也不爽,不客氣地問:“你鼻子還挺靈的,我剛搬了家,你就能找到我。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我這有何貴幹啊?”
張雯雯被她一頓搶白,還沒開口就輸了氣勢,但她今日是有備而來的,從容不迫道:“我想問你是否還遵守著我們之間的約定?你當初答應過我再也不會碰古董修複這一行的。”
“是的,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可你卻幫別人修複了一個玉鐲。”張雯雯終於抓到她的把柄,迫不及待地補一句,“你別妄想抵賴,我都知道了。”
郭芷君有些明白了,堅持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別無理取鬧了。”
她說完準備開門進屋,張雯雯怎肯輕易放過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這是在心虛嗎?這件事你必須和我說清楚。”
“說清楚什麼?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剛才已經和你說過了,我沒有替人修複玉鐲,蘭可欣那個,是我懇求別人幫忙的。張雯雯,我沒想到你卑鄙到找人調查我的地步,心理是不是太陰暗了?”郭芷君也來了氣,上一次她已經相當忍耐了,但不代表每一次都會忍氣吞聲。
張雯雯的氣也上來了,聲音提高了八度:“就算是找人幫忙也不可以,我們當初的約定就是你不能再涉足古董修複這一行。你自己親口答應的事,難道都忘了嗎?”
此事再度被提起,郭芷君的心抽痛了一下:“我當然記得,但我沒有修複玉鐲,請人幫忙根本不算違反約定,你再胡攪蠻纏,就別怪我不客氣。”
“我倒想看一看,你要怎麼個不客氣法!”張雯雯雙手叉腰,攔住了郭芷君的去路。
郭芷君原本不想同張雯雯計較的,可對方偏偏不肯放過自己,她握緊了拳頭……
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了,林森見張雯雯把郭芷君堵在門口,忙上前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張雯雯見到林森,往後退了一步,捋了捋頭發,冷哼道:“有人來幫你了。郭芷君,我還真是佩服你,工作沒了,愛情倒是大豐收啊。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你有如此狐媚的手段,把所有男人都騙得團團轉。”
“你嘴巴放幹淨一點。”林森很不喜歡張雯雯,上一回在餐廳就警告過她了,她卻還追到家裏來,“這是芷君的家,你跑到別人家門口鬧事,這行為和潑婦有什麼區別?”
林森要麼不開口,要麼說出的話也是很惡毒的,張雯雯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眼睛都要冒火了。
“你別以為我願意來這裏,我找郭芷君是有重要的事。之前我們是同事,有過一場比賽,約定誰輸了就永遠退出文物修複這一行,但她竟然在比賽中動手腳,好在最後還是我贏了。我現在當然有權利要求她兌現承諾。”
“我說過,我沒有參與修複工作,如果今天你是來找碴的,我不會奉陪。”郭芷君被人當著林森的麵揭開傷疤,一時覺得顏麵無存。她甚至不敢看林森一眼,生怕會從他的眼中看到鄙夷,所以急著想要躲回家去。
郭芷君越退縮,張雯雯越得意,她拉住郭芷君用力往後拖去。郭芷君一個沒站穩,碰到旁邊的雜物,手臂被劃開一條細長的口子,鮮血流出,滴落在雪白的地磚上。張雯雯嚇了一大跳,忙鬆開了手。
林森一個箭步衝上前,把郭芷君護在懷裏,仔細查看她的傷口,心疼不已。他嚴肅地看向張雯雯:“請你馬上離開,再不走的話我就報警了。”
張雯雯的目的沒有達到,心有不甘,可見郭芷君受了傷,林森也幫她,自己再鬧下去,絕對沒有好果子吃,隻能悻悻離開。
郭芷君的眼淚滴落下來,與鮮血一同掉在地磚上,衝淡了鮮豔的顏色。
林森還以為她掉眼淚是因為耐不了痛,忙抱她進屋,安置在沙發上:“是不是很痛?”又找出藥箱給她塗藥包紮,安慰她,“好在傷口不深,血很快就能止住的。”
郭芷君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比剛才哭得更凶了。
林森還是第一次見她哭得那麼厲害,之前在餐廳被張雯雯羞辱,也隻是把淚水含在眼眶,如今卻當著自己的麵痛哭流涕。他輕歎一聲,把郭芷君擁入懷裏,拍著她的後背:“別哭了,已經沒事了。”
他的安慰反倒讓郭芷君更難過了,她原本以為林森會因為張雯雯的話質疑她,看不起她,會討厭她,可他溫柔地替她處理傷口,不僅隻字未提,還如此貼心地哄著,他怎麼能這麼好?
“你怎麼都不問我和張雯雯之間有什麼過節?”郭芷君哭了許久後才抬起頭,淚眼蒙矓中,見林森笑著搖了搖頭。
“我說過的,你想說自然會告訴我,我絕對不會相信張雯雯的話,就算事實如她所說,我也相信你有自己的無奈和理由。”
一句相信讓郭芷君覺得什麼都不必說了,她就是她,真實自然的郭芷君,林森眼裏的她就是這個樣子的,無須過多解釋。
郭芷君緊緊回抱住林森,把臉埋在他胸前,帶著長長的哭音感歎道:“林森,你真好。”
林森笑了笑,沒有說話。不知為何,他就是相信郭芷君,這元氣滿滿的丫頭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正能量,絕不會如張雯雯所說,為了贏得比賽而做出違反規定的事,其中必定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