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名叫甜橙,第一次見麵時,她就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笑眯眯地對郭芷君說:“姐姐你好漂亮,我給你畫幅畫吧。”於是白牆上不僅有明媚的太陽,有花朵,有鳥兒,還有拉著行李箱,發絲飄揚的郭芷君。
郭芷君也就毫不猶豫地住了下來。
甜橙的媽媽每天都很忙碌,丈夫幾年前生病去世了,隻留下了這棟房子還有一屁股的債。甜橙的媽媽每天要打好幾份工還債,不得已才把並不寬敞的小樓租出去補貼家用。甜橙平時除了去幼兒園,就是一個人待在院裏玩耍,郭芷君來到之後,她們互相有了個伴。
郭芷君和甜橙一起畫畫,捉迷藏,把院子裏外打掃得幹幹淨淨的,甜橙媽媽回到家還能吃到郭芷君做的美味飯菜。她很不好意思,能找到這樣的好房客,實在太難得了。
晚飯時間,甜橙媽媽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交給郭芷君:“這個給你。”
郭芷君把一隻油燜大蝦放進甜橙的碗裏,她吃得津津有味的。郭芷君洗了洗手,抽出信封裏的東西,是一些錢,奇怪地問:“為什麼要給我錢?”
“這是你之前給我的房租,你現在不僅每天陪甜橙玩耍,還要打掃衛生,甚至買菜做飯,這錢我收了心裏會不安的。如果你不嫌棄,就住在這裏吧,甜橙很喜歡你。”
郭芷君忙把信封還給她,伸手捏了捏甜橙的小臉蛋:“我是很喜歡甜橙,有她陪我,我也覺得很開心,可如果你不收我的房租,那就是趕我走。”
“可是……”甜橙媽媽相當過意不去。
“你快把錢收好。”郭芷君覺得自己才是幸運兒,她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能遇到如此善良單純的母女,著實是種緣分。每當想起林森,就去看一看精力旺盛的甜橙,和甜橙打打鬧鬧,心情也就好了許多。如果要算錢的話,她應該付給她們錢才對。
甜橙媽媽隻能收好錢,心中暗暗決定,以後要多買些東西,盡可能不再讓郭芷君破費。
“芷君,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你為什麼會一個人來這裏?”
郭芷君的手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沒什麼,就是工作上有些不順,想換個環境。”
“你們年輕人工作壓力大,有些挫折都是很正常的事,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調整步伐,才能更好地前進。”甜橙媽媽安慰著她,起身收拾碗筷。
郭芷君仔細回味她的話,發覺很有道理,自己和林森之間可能真的需要調整下腳步,才能步調一致,更好地往前走。隻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了。
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段時間裏郭芷君一直關機,李梓潼也不知道她具體的動向,林森就更不會清楚了。他是怎麼想的呢?她的離開,他是覺得輕鬆還是想念?
郭芷君終於忍不住了,回到房間後拿出手機,猶豫了半天還是按下了開機鍵。手機剛一打開,就看到信息一條接一條地湧進來,幾乎都是林森的未接電話通知和短信,密密麻麻的,她還沒來得及細看,手機鈴聲就響了,是林森打來的。
他這是有千裏眼嗎?郭芷君一陣心慌,忙按下了掛斷鍵。她還沒有心理準備,也不知如何麵對林森。隻是她剛掛斷,林森又固執地再次打來。
他好不容易才打通郭芷君的電話,怎會輕易放棄?
郭芷君有點心慌,直接按住了關機鍵。原本還打算給李梓潼回個電話,告知現在的狀況的,如今看來需要再辦一張電話卡,才能和李梓潼聯係了。
手機恢複了黑屏狀態,自然不會再響起,可郭芷君的心情再也無法平靜。林森打了這麼多電話,發了那麼多信息,是因為關心她,還是依然心存憤怒?
“姐姐你在嗎?”房門被敲響,甜橙的聲音格外清脆甜美,她很有禮貌,雖然住在一起,也混得很熟了,可每當她想進房間都會先敲門,是個有教養的孩子。
郭芷君收起亂七八糟的心事,理了理頭發,打開門看著麵前的小不點兒:“怎麼啦?”
“媽媽要去工作了,我們今天幹什麼呢?”甜橙一臉期待地看著郭芷君。
郭芷君想了想,今天天氣很好,有涼爽的風,天空蔚藍,就像被水洗過一樣。
“我們去遊樂場好不好?”
郭芷君已經許久沒有去過遊樂場了,也從未要求林森陪同,但遊樂場其實是所有大孩子小孩子共同的夢想。
甜橙樂壞了,平日裏媽媽工作忙,能夠去一趟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她高興得跳了起來:“太好了。”
郭芷君能感受到甜橙的快樂,暫時把林森拋到九霄雲外,失戀又怎麼樣?好好玩一場,像孩子一樣縱情歡樂吧。
郭芷君帶甜橙瘋了一下午,傍晚回來時,金色的夕陽將最後一絲餘光灑落在地上,晚風帶來清涼的花香,吹散了悶熱的暑氣。
郭芷君給甜橙買了個冰激淩,邊走邊吃。路過通信營業廳時,郭芷君順便辦了一張新的電話卡。她把甜橙送回自己房間後,撥通了李梓潼的電話,立刻就聽到她的尖叫聲:“你這個死女人太過分了,不想見林森也就算了,為什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你真是找抽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郭芷君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嗎?我接受你的道歉。”李梓潼立馬換上了笑臉,“最近怎麼樣?有沒有空虛寂寞冷?有沒有想我?”
郭芷君捂著嘴笑:“沒有你的日子我不知道有多舒坦,我現在很自由放鬆。當然也有一點想你,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你不是我生命裏的主角。”
“那誰才是?林森嗎?你這半個月到底有沒有一點長進,怎麼還在想著他?”
郭芷君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是的,她還是很思念林森,這半個月以來,思念不僅沒有因為時空的阻隔變得疏遠,反而愈加強烈了。她白天拚命找一些事情來做,和甜橙一起玩一起瘋,可到了晚上,所有人都睡著了,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說自己根本就不想念林森。原本是希望能夠給彼此一點時間冷靜一下,沒想到全然相反,她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就知道你沒出息。既然如此,你還在堅持什麼?趕緊麻溜地滾回來。”李梓潼深深歎了口氣,“你們也真是的,為何一定要彼此折磨呢?”
郭芷君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他現在怎麼樣?過得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你們倆人簡直是前世的冤家。”李梓潼一提到林森就頭痛不已,“他每天都要來我這裏報到,我說我不知道你的下落,他就是不相信,還讓陸奕來騷擾我,我今天早上實在被他纏得受不了了,就告訴他,你去了H市,可我真的不知道你住在哪裏。就算他去找你,也不可能找得到吧?”
他真的會來找自己嗎?郭芷君心中湧上一股熱流。對,她真的很沒出息,根本沒辦法放下林森。這次離家出走,更加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內心。可如果真這麼回去,也太丟人了吧?
郭芷君沒有了和李梓潼敘舊的心情,寒暄幾句後就掛斷了電話。看著窗戶外最後一絲光亮被黑暗吞噬,月亮升了起來,照亮了小小的院子,心中竟有一絲小小的期待。他真的會來嗎?不、不,他那麼忙,又是個工作狂,根本就不會在不知道她明確下落的情況下浪費時間的。
這幾天甜橙的幼兒園有活動,在家的時間很少,郭芷君整日無所事事的,一旦靜下來之後就沒辦法不想念林森。
煎熬了兩天之後,她決定換換心情,去本地的古董市場逛一逛。
天清氣爽,郭芷君穿著牛仔熱褲,上身是清爽的小襯衫,青春無敵。她背著雙肩包走在店鋪林立的古董市場,來來去去都是一些年紀很大又頗有資曆的人,沒人知道這小丫頭就是業內聞名的“黃金眼”。
郭芷君在一家賣古玉的店鋪裏看中一隻玉蟬,讓老板拿出來看一看。
店裏還有其他客人,老板隻是看了她一眼,就認定她是個不識貨的外行人,說不定是跑來湊熱鬧的大學生,並沒有把她放在眼中,更是直接忽略了她的要求。
郭芷君頓時有些不爽,提高了音量:“老板,我想看一看這枚玉蟬。”
老板再也沒辦法裝作聽不到,懶洋洋地挪了幾步過來,用眼角瞥郭芷君:“小姑娘,這可是古董店,和一般的玉器店是有區別的,這也不是普通的玉蟬,價格貴得很,如果不是真心想要,我是不會隨意拿出來讓人觀賞的。”
郭芷君不由得撲哧一笑:“老板,你的意思是說我買不起嘍?”
“也不是說你買不起。”這女孩雖然年輕,但並不像沒錢的窮學生,老板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不識貨,我們家的東西是不會賣給不識貨的人的。”
郭芷君倒是對老板生出了幾分敬意,一般商人隻要把手上的東西賣出去就可以了,誰還管買的人識不識貨?這位老板希望買家是識貨之人,否則就糟蹋了古物的價值,至少還有幾分同行的骨氣。
“老板,這枚玉蟬是清末的吧?”郭芷君隻用一句話就讓對方信服了。
老板再次打量她,這回眼光中多了幾分尊重和驚訝,也為自己剛才的魯莽而後悔不已。
“所謂有圖必有意,有意必吉祥,這枚小小的玉蟬,在當時的文人,尤其是考生中應該極為流行,因為寓意一鳴驚人。”郭芷君原本對這種小玩意是看不上眼的,隻是覺得雕工還算出色,稍微有了點興趣,“老板,您既然開古董行,也希望顧客能識貨,可又不願意拿出來給客人看,那怎麼鑒定呢?”
老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連忙打開櫃門,把玉放到黑色的絲絨上,請郭芷君細細賞鑒。
郭芷君也不客氣,戴了手套拿起玉石把玩。看她的動作,就知道是個懂行的人。
“今日我還真是眼拙了,竟沒看出小姑娘你是個行家。”老板嘖嘖稱讚,“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郭芷君對於這種誇獎的話都有些聽膩了,她把玩了一會兒玉蟬,還是還給了老板。
“我們店裏還有許多品質上好的玉器,我再拿給您看看。”老板再也不敢小瞧了眼前這小姑娘,見她點頭,忙把珍藏的寶貝都拿了出來,一一擺放在櫃台上。
郭芷君對每塊玉的年代、特色、瑕疵都說得分毫不差,店裏還有許多老主顧和古玩愛好者,見郭芷君隻看了一眼就能娓娓道來,越發驚奇。越來越多的人湧來這家店,外頭的人也奔走相告,一時間,郭芷君成了古董街上的名人。
可她一向不喜歡出風頭,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趕緊找了個機會溜走了。好不容易走出擁擠的店鋪,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聽到身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
郭芷君猛地回過頭,見林森就站在身後,臉上有一絲驚喜和難以置信。
郭芷君的喉頭仿佛一瞬間被堵住了,林森竟然真的來了。
“芷君,我終於找到你了。”林森的樣子有些憔悴,他說“終於找到你”時,郭芷君能感受到其中的艱辛,他一定找了自己許久,才會用這樣的語氣。
他這是在擔心她嗎?這些日子以來,他認真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郭芷君的眼眶熱了,重逢的喜悅變成了無所適從。他們在這種情形下相遇,她應該做什麼樣的反應?難道要當成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林森走到郭芷君麵前,郭芷君直覺想要往後退,卻被林森抱進了懷裏,她再也沒有退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就在林森的懷中。寬厚與溫暖讓她不舍,她幾乎都想不起來了,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決定離開這個懷抱的。
林森的心跳得很快,這種感覺是從來都沒有過的。郭芷君在他懷裏安安靜靜的,沒有吵鬧也沒有把他推開,如此平靜,倒是讓他有一絲慌亂。他擔心平靜背後是郭芷君隱藏的決心,要和他分開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