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大大出乎她意料,不禁睜大了眼睛看去。
頤非抬起他那花裏胡哨的長袖,用三根塗著淡淡蔻丹的手指,掩唇一笑,他長的遠不及其長兄具有天生柔態,因此這麼娘娘腔的一笑,反而顯得更加猥瑣,但在那樣刻意嘔人的姿勢裏,一雙眼睛卻是黑如點漆,閃閃發亮:“別說東壁侯你作為璧國的使臣重命在身,天底下的明眼人都知道你是為了娶我妹妹而來的;就算你要跟人偷情,也沒必要在進宮的頭晚連路都不太認識的情況下就爬上牙床;更何況你明明知道之所以讓你留宿宮中,就是為了方便為我父就診,隨傳隨到——請問,這個世界上真有色令智昏到全然不顧以上三點的蠢才麼?也許有,但是一個能將數萬種草藥配方爛熟於胸的大夫會這般沒有頭腦,嗬嗬,我不信。”
江晚衣因他這番話而豁然抬頭,表情震驚,顯然也是沒想到這個詭異莫測的程三皇子竟然會出言幫他開脫。
麟素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
頤非抬起一隻手,打斷了他:“我為何要私下審問他們?當然是——我就是很想知道,明明有著這麼多說不通的地方,明明有無數種理由可以辯解,但為什麼——我們的東壁侯卻隻字不言,寧可被人冤枉呢?這,才是發生的最有趣的事情。”
薑沉魚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頤非說的沒錯,這,才是問題的最關鍵所在!為什麼羅貴妃要冤枉江晚衣?為什麼江晚衣卻不肯辯解?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除卻流於表麵的,難道還有更大的陰謀?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緊了。
頤非側身,看著羅貴妃道:“娘娘,不知,你能否為我解惑呢?”
羅貴妃發著抖,緊咬牙關,頤非一挑眉毛,又笑了:“娘娘和東壁侯有仇麼?要如此冤枉他?”
“什、什什麼?”羅貴妃頓時瞪大了眼睛。
“若非你派人請的東壁侯,他還能自個兒認得路走到你的碧繡宮麼?”
“我、我……我隻是請他敘舊……”
“哦,原來在晚宴上你們還沒敘夠,要半夜三更接著敘?”頤非眯了眯眼睛,目光卻尖刻如刀,“我父一病三年,娘娘又正值狼虎之年,寂寞難耐也是人之常情……”
他聲線尖細,再加上語調古怪,因此說起嘲諷話時更顯刻薄,羅貴妃哪受得了這份羞辱,煞白了臉,突的看了江晚衣一眼,嘶聲道:“你信他卻不信我?我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敗壞自己名節?我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
頤非慢悠悠地打斷她:“誒,你忘了加個關鍵詞——是病前。我父皇生病前,的確最寵愛你,但是自他一病,後宮姬妾形同虛設,就算他病好了,會不會再臨幸你都很難說,更別提將來封後。”
“你!你、你……”羅貴妃無可反駁,眼圈一紅,眼淚又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正一番亂時,椅子劃過地麵的聲音尖銳的響起,眾人回頭,卻是薑沉魚站了起來,然後攏手於袖,以一種無比優雅無比從容的姿態,走到羅貴妃麵前。
“我有個問題,想請問貴妃。”
頤非笑嘻嘻的在她臉上盯了幾眼,“阿虞姑娘肯幫我一起問,那是再好不過。”
薑沉魚居高臨下,表情淡然的看著羅貴妃,輕輕道:“外人傳的,那是外人的眼睛看見的,我隻想請問貴妃,你的眼睛,看見了什麼?”
羅貴妃露出迷惑之色。
薑沉魚微微一笑,聲音更見柔婉:“也就是說,你與我師兄既然肌膚相親,總該有些什麼不為外人道的證據可以證明吧?”
被她一提醒,羅貴妃眼睛頓時一亮,連忙將頭扭向兩位皇子,哽咽道:“玉倌、玉倌他的腰下三寸處,有一個指甲大小的半月形的疤!”
此言一出,人人動容。
腰下三寸,已經接近人身上最私密的部位,她竟連江晚衣那裏有疤都知道!
薑沉魚沉聲道:“如果我沒記錯,貴妃曾經是我師兄的貼身丫鬟吧?”那麼小時候幫江晚衣洗澡穿衣時見過也不足為奇。
誰料羅貴妃聞言,卻搖了搖頭道:“那疤是新添的,以前……不、不曾有……”
“你確定?”
“是。”
薑沉魚凝視著她,很慢的重複了一遍:“你、確、定?”
羅貴妃不解其意,但還是咬唇鄭重地點了點頭,“是!”
“除此之外呢?”
“什、什麼除此之外?”
“還有其他的什麼胎記疤痕麼?”
“這……”羅貴妃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垂下頭悶聲道,“當時場景太過混亂,也許還有,但未曾留意,也、也不記得了……”
“很好。”薑沉魚展顏一笑,“希望你記住你的這句話,以及剛才的兩聲‘是’。”說罷,轉身慢慢地走到江晚衣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