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店雖辛苦,卻也是一件極為有意思的事,就像個小世界,你在這裏能到各式各色的人,尤其是寵物店,你會發現更多有趣的事。你看那性子急的主人,她的寵物狗必定也是好鬥、不容易親近的。性子平穩的主人,養出來的寵物居然也會像個小紳士,對人彬彬有禮。如果主人看上去平易近人,寵物卻性格暴躁,那八成是這位主人有著雙重性格,在外人模人樣,回到家便拿出另外一副嘴臉來。主人嘴碎的,寵物必然也極其愛叫愛鬧。主人極愛幹淨的,寵物便遭了秧,一天恨不得被洗上八回澡。主人不愛幹淨的,寵物便成了丐幫一員。
更有意思的是,很多時候寵物竟然和主人長得很像。主人肥頭大耳,那寵物犬便大多選擇的是短毛類,也被喂得周身圓滾,像個小皮球。主人瘦骨嶙峋,寵物便會尖嘴猴腮。有一次一個客人抱著自己家的狗來洗澡,這主人有個特點,真像個細腳伶仃的圓規,雙腿又細又長,還特別直,真不同於常人,她把抱來的貴婦犬一放下便惹得大家忍不住歡樂起來,這貴婦犬的腿竟然也失了比例,出奇的長而細,像被人活生生地扯直了。這主人不愛說話,也不直視別人的眼睛,把狗放下說了聲“洗澡”便走了,這小貴婦犬膽小得要命,壓抑著自己發出小聲的尖叫聲,拚了命要跟主人去,看主人頭都不回,竟然嚇得渾身篩起糠來。青草越發安慰它,它反倒越發害怕,想必這主人也是個非常膽小、不愛交際的人了。
高斌一連坐診了五天,態度好、技術好,確實幫附近居民解決了一些難題,一傳十、十傳百,帶著自家寵物來免費看診的人越發多起來,有的沒事也要過來跟專業醫生聊一下如何養犬,也為店裏確實增加了不少信任度,青草從心裏感激高斌。曹娜和王勤都知道高斌在追求青草,天天給她吹耳邊風,“高大夫這樣的好男人你上哪裏找去啊?我們都希望你倆在一起。我告訴你,他原來那個還經常來找他呢,他都回絕了。你要是再這樣扭扭捏捏,搞不好又被那個女人搶走了。”每每聽到這樣的話,青草隻是笑,她想給彼此多一點時間,讓過去的事徹底從心裏抹去,彼此都能夠真正放下,重新開始迎接嶄新的生活。
這天一早店裏剛開門,一個打扮入時的女顧客牽了一隻成年薩摩耶犬來店裏,青草和曹娜還沒有到,隻有王勤一個人在。顧客環顧四周,“我要出差,把我們家小白放在這裏寄養三天。”王勤看看小白,精神狀態出奇的好,活蹦亂跳的,隻是眼角有點眼屎,身上的毛很髒了,都糾結在一起,可能是主人沒有精心飼養吧。他拿出寄養協議單,要顧客填一下表格。這女人掃一眼表格說,“啊呀,我忘記給它拿狗糧了,它隻吃那一種的,我先回去拿,等下過來填,小白先放這裏啊。給我一個你們店裏的電話。”
王勤沒有多想,把座機號碼給了她。沒過十分鍾,王勤正在打掃衛生,電話響了,是剛才那個女人,“我著急趕飛機,沒有時間過去了。給你留個我的手機,幫我好好照顧它,回來再給你結賬。”現在的人真不負責,沒辦法,王勤端了一盆店裏的狗糧喂小白吃了,這家夥吃得歡天喜地的,好像很久沒吃東西的樣子。
到了下午,曹娜想把小白牽到外麵遛一下,卻發現小白趴在墊子上起不來了,柵欄裏都是惡臭發紅的水樣糞便,還有大量的嘔吐物,她心想不好,忙把青草和高斌叫過來。高斌給小白一檢查,“犬瘟熱,已經是晚期了。這事看來有蹊蹺,王勤,趕緊給客人打電話。曹娜,把它隔離起來,把其他狗趕緊牽到外麵去,免得傳染。”
曹娜慌慌張張地趕緊把其他兩隻等待洗澡的狗,還有在旁邊玩得正興奮的糖糖和小帥轉移到外麵大堂裏。青草把汙穢物都收拾了,灑上消毒水,王勤過來說,“主人電話關機,打了幾遍都不通。”高斌說,“看來來之前就知道是犬瘟熱晚期了,你說當時活蹦亂跳的,很有可能打了針劑讓它興奮。”青草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看著眼前打蔫的小白,不由地替它可憐,“我們先幫它治療,剩下的事以後再說。”
高斌點點頭,“能治愈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先把它帶到我那裏去治療吧。剛才那幾隻小狗也有被傳染的可能性,你注意觀察一下。”
青草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一天,小白主人的電話始終處於關機狀態,第二天上午,高斌打來電話,說小白已經死亡了,病犬很可能會造成傳染,需要馬上按程序處理。青草快哭了,“你說主人送來時候活蹦亂跳的,等幾天回來狗狗卻沒了,一麵都見不到,她會多傷心啊。”高斌說,“到底怎麼回事還很難說,照王勤說的,她當時很可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故意沒有簽訂寄養協議。你不要太著急,等見到主人再說。現在病犬要馬上處理掉,不能拖了。”
剛掛斷電話,青草正鬱悶著,門口進來兩個人,一個身材既高又壯,戴著墨鏡,另一個矮小又比較瘦弱,倆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一進門就朝裏間走,大喊著,“小白,小白!”青草傻眼了,什麼情況這是,她忙走過去,“你們是找小白嗎?”高個子說,“它主人是我們朋友,委托我們來看一下,說是寄養在這裏了。”
青草倒吸一口冷氣,“對,是寄養在這裏,但是它一來就生病了,我們送到寵物醫院去治療,剛醫院打來電話說,犬瘟熱晚期,治療無效死亡了。對不起,我們對這事表示歉意。”
高個子猛地摘下墨鏡,逼近青草,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對不起就完了,你知道那狗值多少錢嗎?廣州著名薩摩耶犬舍買回來的,這裏根本買不到這麼純正血統的狗,我們還有證明,當時買的時候就花了三萬,加上這麼多年的喂養,這感情得多深了,送到你這來的時候活蹦亂跳的,現在你就說死了,我們連麵都沒見到,你說怎麼辦?啥也別說了,賠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