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斌說,“媽,別說了,這事我們也有責任。”
楊琴冷笑一聲,“我說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我們有什麼責任?這麼多年來,一直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她,她要什麼沒有給買?你看看那些包、衣服、首飾、車,哪件不是名牌?她現在還沒有嫁進高家,光這些東西就夠她享受了。難不成她自己不能生孩子也是我們的錯,難不成是我讓她卵泡發育不良的?她要是早點坦白,說不定我還能發發善心,送她去國外治療,也不會弄成今天這個局麵,可她一而再地欺騙我們,把我們都當傻子啊?真可笑,我還沒有找她算賬呢,浪費我這麼多年的感情!我告訴你,你跟誰好,都不能跟她好!我還不知道回去怎麼跟你爸說這件事呢,你爸那個身體,唉,這個女人,真是害死人。”
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楊琴追著兒子的眼睛問,“你不會是還想負責吧?你可千萬別傻了!這都什麼時代了,那麼多結婚、有孩子的還離婚呢,何況你們還沒有結婚,你對她有什麼責任啊?她不能懷孕又不是你造成的,那是她自己先天有病,她騙了我們,要不是她這又一鬧,你們早就分開了。你腦子放清醒點好不好,怎麼越大越不讓人省心?我告訴你,你爸就算能同意你一輩子和這些狗啊貓啊呆在一起,也不會願意你和這個女人生活!”
陳美兒隱隱約約地聽到他們的對話,她沒有眼淚,她知道自己做錯很多事,高斌和他的家人都不會原諒自己的,自己將會永遠失去高斌,這個情竇初開時就開始愛慕的男人,這個無論從物質上還是精神上都依附了很久的男人,今後的日子隻剩一個人可怎麼活下去?
她看到高斌推門進來,朝她擠出一個笑容,開始心疼這個被自己折磨著的男人,也許他從來都未曾真正愛上過自己,這麼好的男孩子本就不該屬於自己,自己一直在癡心妄想,大家都該解脫了,她故作輕鬆地說,“看來還要住幾天院呢,今天還答應我媽給她帶高血壓的藥回去,這下麻煩了。你能幫我把藥給她送過去嗎?另外,我想喝我們常去那家餐廳熬的白果粥,幫我去買一份回來好不好?”
高斌莫名奇妙地看著她,“去送藥可以,但是那家餐廳太遠了,等我買回來你早餓壞了,喝別家的粥不好嗎?”陳美兒笑笑,略帶點撒嬌,“我就想喝那家的,生病的人總是有點口味特殊。”高斌隻好托護士照顧便出了門。
看著愛人熟悉的身影離開,陳美兒眼淚又掉出來,這一別,也許就是陰陽兩隔了,她要用自己生命的結束換來大家的解脫。她打發掉護士,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果刀,朝自己左手手腕的動脈割去,血流了出來,她想想自己也許未來會麵臨的更艱難的生子路,高林源和楊琴的冷嘲熱諷,高斌的痛苦,她把刀更深地割了下去,血噴湧而出,染紅了雪白的被單。她把手重新放回被子裏藏好,染血的被子折起來不讓護士看到,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
高斌從醫院開出去一段路,越想越不對勁,他打電話給陳美兒的母親,卻被告知從來沒有要今天送藥,他調轉車頭向醫院飛奔而去。等他衝上樓,打開病房的門時,病床上空無一人,被掀開的被單、床單上沾滿了讓人觸目驚心的血,鮮紅的顏色刺激著他的視神經,他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陳美兒被及時搶救過來送回病房,看著她奄奄一息的樣子,高斌很想痛罵她一頓,心裏實在憋得慌,卻罵不出口,他歎口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嫌大家被傷得還不夠,要到什麼時候這種折磨才有個盡頭,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回頭嗎?”
陳美兒忍不住抽噎起來,卻很快歸於平靜,眼睛望向天花板,用平和的語調回憶起過去,“高中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你那麼優秀、帥氣,家世那麼好,書又讀得那麼棒,身邊那麼多好女孩,怎麼會注意我?我也跟自己說,忘了吧忘了吧,可就是放不下你,於是我想盡各種辦法引起你的注意,讓你覺得我是個配得上你的好女孩。從愛上你之後,我眼裏就沒有過別人,這麼多年來,我把生命中所有重要、美好的第一次都給了你,以為可以和你一直走下去。也許你不在乎我的那些第一次,不在乎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可以瀟灑地轉過身去再愛別人,但我做不到,我沒有辦法以後把自己再交給另外一個男人。我知道自己現在越來越任性,越來越驕縱,有時蠻不講理,但我控製不住自己,我太沒有安全感了,我沒有自信,總是容易吃醋,也許是因為太在乎。我做了這麼多錯事,也很痛苦,我知道你喜歡動物,喜歡孩子,我做不到和你一起喜歡動物,但可以和你一起喜歡孩子。我想真是我做錯了,自私地霸占著本該屬於別人的東西,老天要懲罰我,連一個孩子也不願給我,我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可以解脫。對不起。”眼淚順著陳美兒的眼角流了下來,她又艱難地開口,“你走吧,你自由了,去選擇你真正的愛情。”說完又轉過頭去,不看高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