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青。”
“顏……青……”顧澤宇輕緩地重複一遍,唇齒低喃間覺著似乎還有有種說不出的繾綣纏綿在心頭,“有什麼說法嗎?”
“說法?”顏青終於轉頭給了他一個正眼,烏黑的大眼睛裏充滿疑惑的樣子煞是可愛,“什麼說法?”
“嗯。比如說我,水聚成澤,‘宇’有疆土的意思,引申為寬廣。我父母給我取這個名字基本上是希望我福氣多運氣多,心胸廣!”
“哦,這樣啊!”顏青點了點頭,凝眉認真思索起來,“我的名字是我媽取的。後來似乎無意中聽我爸爸提起過……好像,我媽懷的那個時候正迷戀言情小說,希望我將來也能找個故事裏男主角那樣的男人吧。顏青……言情,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呃……”怎麼會有這麼抽風的父母?顧澤宇噎住,被這番論調驚得不輕,“你爸竟然就同意?真的假的?!”
“嗬嗬……”顏青卻忽然輕快地笑了出來,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著他調侃道,“當然是假的!那個年代最流行的就是外國文學,哪有那麼多言情小說可看!說你就信啊!”
顧澤宇搖搖頭,也跟著笑了出來。這個姑娘啊,竟連使壞都可以那麼直接純粹。
氣氛就這樣輕鬆了起來,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些無謂的話題。後來,顧澤宇看著她一直把玩在手裏的那支圓珠筆,終於把剛才的疑惑問了出來:“我剛剛看你在寫東西。能告訴我在寫什麼嗎?日記?還是遇險體會?”
顏青的笑容僵了一下,很久都沒有說話。
顧澤宇暗自在心底把自己罵了一通,正想著怎麼在把氣氛熱絡起來,她卻輕輕開了口,並且給了他一個足夠驚詫的答案……
“遺囑。我在寫遺囑。”
顧澤宇腦袋裏有片刻的空白,隨後抖著肩膀,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妹妹,咱這不過是山裏遇見霧迷路了而已。又不是什麼雪崩地震的,救援團進不來。隻要慢慢等著就成了,至於還弄個遺囑嗎?”
“如果沒有救援呢?或者……他們來的太慢,根本等不及呢?”
“嗬……”顧澤宇再次笑了出來,笑聲裏不自覺地染了幾分自負和輕蔑。他發出的緊急信號得到了回複,即使官方沒有消息,也同樣會有救援人員在最快的時間趕到。
顧澤宇想說“根本不可能。”可當他對上顏青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所有的優越感和自負感卻統統消失了。似乎這些東西在她麵前,都會顯得世俗不堪,於是到嘴邊的話也改了口:“沒關係的,就算沒有救援。等到明天太陽出來,霧散了,咱自己摸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顏青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似乎在思索什麼:“天氣預報好像說,未來一周裏,都不會有晴天。”
顧澤宇這次徹底無語了,老半天後好笑地搖了搖頭:“美女,你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總想著能遇見點兒什麼生離死別驚天動地的事兒,才算浪漫完美啊!”
顏青緩緩別開眼,然後垂下頭不再說話。她不是憧憬著生離死別的浪漫,而是剛剛經曆過愛人和閨蜜的背叛,以及最好朋友精神分裂的打擊。她不過,是學會了無論在任何時刻都做好迎接最壞變故的準備而已。
而她的沉默,沒來由的讓顧澤宇心中一痛。恍惚間,他從她的側臉上讀出了濃重得無法化開的悲傷。
他輕聲安慰著:“沒事的。相信我,會有人來救我們的!”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冰涼紅腫的手,似乎想要將自己的體溫和力量傳遞給她。
她被握住的手僵了一下,然後不知是出於感激還是因為人處於危難時變得感性,竟輕輕回握了他一下。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遵從心底最深處的感受做出了決定……他想要她,然後將她庇護在羽翼之下,疼愛寵溺她,不讓她再有半點兒的悲傷難過。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著。
為了避免體力不支入睡後凍傷甚至凍死,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起,開始互相聊起天來打發困意。
可也許是腦震蕩的緣故,顧澤宇卻覺著頭隱隱作痛,視線也越來越模糊。最後終於忍不住,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淩晨兩點,救援人員終於趕到了大家所在的山洞。並且同救援隊一起從天而降的,還有顧澤宇他三叔的秘書以及兩名警衛員。
顧家三叔當時恰好到四川參加會議。聽說顧澤宇人也在四川,本來想臨走前約個時間,叔侄兩人好好敘一敘。結果這一聯係,不僅沒找到人,竟然還得到了他登山遇險的消息。又氣又急又擔心,當即派了自己的秘書和警衛跟著救援隊一起進了山裏。
救援行動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所有人都從山裏營救了出來,轉移到了附近安全的地方。
而此時的顧澤宇已經意識模糊,隻在顏青把他交給他三叔秘書的時候哼了一聲,然後便陷入了昏迷狀態。
顧澤宇被十萬火急地送到了軍區醫院。之後因為腦部責任區淤血,連續被下達三道病危通知書。等到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整整二十四小時之後。
而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兒,早已芳蹤無處尋覓。那一段時間裏,他一直堅持不懈地派人尋找她的下落,卻終究無果。
後來,時過境遷,顧澤宇以為他會很快遺忘那場短暫的相遇。可午夜夢回或是他內心疲憊不堪的時候,那朵純淨美麗的小白蓮便總會不自覺的出現在他的腦海。
再後來,他幾乎要以為那隻是一場夢,他是在夢裏與她邂逅的時候,顏青卻又忽然出現了。原來她和他竟在一個城市,原來她距離他竟是那樣的近。
那是T市新年的一場商務酒會,雖然隻是驚鴻一瞥,可他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她,他幾乎聽見自己的心跳在擂鼓。
那天她穿了件款式很保守的黑色小禮服,比初次相遇的時候更瘦了。緊跟在領導的後麵,有些拘謹。可他覺著她比在場的任何一個名媛或是明星都要美麗耀眼。
之後的一整個晚上,他的心思和目光都再也沒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他趁著她獨自去洗手間的工夫,急忙跟了出去,想要假裝是同她在走廊偶遇重逢。然而她卻猶如陌生人那般,在和他目光相碰時隻是禮貌點頭,然後便毫不猶豫地擦身而過,甚至連多一眼的留戀也無。
那一刻,顧澤宇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憤懣。平生第一次,他被人忽視得徹徹底底。
她不記得他了,記憶裏竟然連他半點兒影子也無。可他卻心心念念的想了她兩年,念了她兩年,想念到他的心都開始跟著隱隱作痛。
顧澤宇想衝上去攔住她,問問她“怎麼能就這麼把他忘了”,甚至是擁抱她,親吻她。可他害怕會嚇到她,更怕引起她的反感。所以他最終能做的,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死死地握緊自己的拳頭。
那天宴會結束之後,他做了自認為平生最卑鄙的一件事……用最快的速度調查了她現在的狀況和住址,並且一直跟蹤注意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那一天,她為了給同事慶生被強行拉去了夜店,被幾個人糾纏。他出手救了她,送她回家,又將情緒反常的她帶去了酒吧,看著她喝了個爛醉。
那時候,他想,他們兩個總算可以有個不錯的開始。卻不曾料到事情竟然發展成了另一個方向。這麼快就和她發生那種關係,不是他的本意。可是他的情不自禁以及心裏的不確定,最終占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