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處愣了愣:“顏青?顏青?”
沒有人回答她。
這花園不大,幾乎一眼就能看遍所有角落。於是便踩上欄杆,放遠了視線開始四處尋摸著。可惜除了偶爾端著盤子來往的服務員,根本看不見顏青的人影。
“這人跑哪兒去了?”她嘟囔了一聲,從欄杆上跳下來。卻在落地的那一瞬間被某個堅硬的東西紮到了腳掌,疼得“呀”了一聲。
是顏青頭上那隻鑲鑽的發卡,此刻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她疑惑地彎腰撿了起來,然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上麵紅紅的有些黏膩的東西,竟然……是血!
時間退回到半個小時以前……
顏青看著安然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斜身倚在了欄杆上。
她剛剛泡溫泉的時候喝了兩杯特製的清酒。那酒入口清冽芳香,喝的時候感覺像是飲料,沒想到後勁兒倒是不小。這會兒被冷風一吹,身上有種暈乎乎軟綿綿的感覺。
時間這種東西在等人的時候永遠會被無限製拉長。
欄杆是大理石刷漆的,冰涼的溫度隔著衣服透過來,貼久了有點兒吃不消。
顏青直起身,卻不想腳下無力趔趄了一下。偏巧這時候身後一個端盤子的服務員經過,回廊又窄,兩個人就這麼撞在了一起。托盤上端了幾樣甜點和一瓶紅酒,那瓶紅酒大約是很名貴,眼看就要掉在地上時那服務生自己都站不穩就急忙扭著身子伸手去補救。那人接紅酒的工夫又撞了顏青一下,顏青往後摔的時候順手抓住了服務員的衣襟。於是倆人兒糾纏在一塊兒一起往一邊倒了去。
更巧的是這麼會兒工夫回廊另一邊又走過來兩個人。
眼瞅著這四個人就要撞在一塊兒,顏青本能地扭了下身體想要避開,卻不想起了反作用。那瓶酒到底還是沒保住,摔在欄杆上濺得四處都是。
那兩個人中有個長相斯文的倒是很紳士,看見這裏唯一個女士要摔倒連忙伸手扶了顏青一下,被那幾盤甜點弄得渾身都是卻絲毫不在意,隻是非常禮貌地詢問顏青:“小姐,你還好吧?”
“沒……沒事。”顏青驚魂甫定搖了搖頭,忽然手腕一疼,被人狠狠抓住了。是那個服務生,明明哭喪著臉卻眼神卻很凶:“都怪你,你挺大個人不長眼睛啊!”
這話說的不好聽,可顏青覺著畢竟是自己理虧,於是皺著眉把他的手甩開,心平氣和地和他打著商量:“多少錢,我賠給你行嗎?”
顏青出來時隨便套了件休閑裝,這一撞披頭散發的,這會兒形象有點兒挫。那服務員看她這德行,大概也那麼點兒啥眼看人低的意思。聽她說要賠錢,嗤了一聲,挺不屑的那種。
“賠?這酒多少錢一瓶,你賠的起嗎?”
顏青咽了口氣,盡量把自己的脾氣往下壓了壓:“我說能賠得起就是能賠得起,要不我現在就領你去拿錢,你要是做不了主,我和你經理說。”
可不成想對方竟然得寸進尺:“你說賠就賠?這酒不是你有錢就能買著的!你知道這酒誰要的嗎?”
顏青這下也來了脾氣:“我他媽管你誰要的!”這一嗓子給那服務員嚇了一跳,可剛剛那個扶她的斯文男人卻撲哧一聲樂了出來。
“好了。”他伸手拍了拍那個服務員肩膀,“不管這酒誰要的,你都記我賬上吧。另外再開一瓶算是賠罪。”見他有些猶豫,便笑著補上一句,“我是天盛電子的趙總。”
服務生被打發走了,顏青的心情卻低落了不少。
轉身看向那個一身甜品的斯文男,正想著應該先說‘謝謝’還是先說‘抱歉’的時候,卻忽然被同他一起來的那個保鏢模樣的人攫住了視線。
然後,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裏隻剩下一個聲音……左莎,那個逍遙法外人,我終於找到了。
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比這更讓人興奮的嗎?數年以來苦苦追尋某樣東西,以為無論怎麼努力結局都注定絕望的時候,卻忽然間柳暗花明,發現一直所求的一切就在眼前。
當年輪奸左莎的有七個人,事發當月有四人被逮捕,另外兩個也在一年後相繼伏法。隻是有一個人,也是當時的主犯,至今仍然在逃。
這十年裏,顏青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乞求著兩件事:左莎的病能夠好起來,那個逍遙法外的人能夠得到他應有的製裁。
隻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隨著左莎的逝去前者終究是化成了泡影。而後者,也許老天爺還是有眼睛的,眷顧了左莎一次,也眷顧了她一次。誰能想到,她無時無刻不想將其抽筋喝血,卻終究隻能在腦海中幻想的人,此刻正近在眼前。
這個人,這張臉,還有他嘴角邊上那道形狀特殊的疤痕,她就算死都不會忘記的!
耳邊心跳如擂鼓,大腦已經興奮的一片空白。此時此刻,顏青可以清晰地感覺自己的腎上腺素正在澎湃著,洶湧而出。
她單薄的身體在顫抖著,她覺著就要控製不住自己,想要重複著無數次在夢裏做過的事情……將眼前這個人大卸八塊,然後用他的血、他的肉來祭奠左莎。
或許是她的神情太過猙獰,那人皺起了眉,表情也露出了幾分凶狠。他往前上了一步,想要說什麼,卻被那個斯文男人搶了先……
“小姐,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這一句話倒是給顏青驚回了現實。對方兩個大男人,顯然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不過既然人找到了……這一次,天涯海角,她絕不會放過他!
她稍稍緩和表情,衝斯文男笑了笑:“我沒事,今天……真是抱歉了……”
“不要緊。”斯文男笑著打斷了她,“我看你狀態不好,需要我送你去這裏的診所嗎?”
“不用,謝謝!”顏青頓了頓,露出一副半是驚喜半是疑惑的模樣,“您是……天盛電子的趙總?久仰大名了!”
對方皺了下眉,眼睛裏有轉瞬即逝的不屑和輕佻:“小姐客氣了。”
顏青卻假裝不覺,更加驚喜的模樣:“您的衣服……要不您留個聯係方式,我賠您件新的吧。”
這次他明顯露出了不耐:“不用了!”說完和自己的保鏢揮了揮手,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顏青死死地盯著兩人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然後,她猛地轉身,沿著回廊急速奔跑著消失在夜色裏。
安然慌慌張張衝進休閑室的時候,兩個男人的鬥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所有人都圍在牌桌那邊,聚精會神地觀戰。
偏巧兩個人同時聽和九萬。桌上已經三張萬子被打了出去,隻剩下一張不知道鹿死誰手。
剛巧輪到陳遠衡摸牌,他這邊剛摸了張牌到手裏還沒等看,自家老婆就輕喘著推亂了他眼前所有的牌:“遠衡,別玩兒了,我找不著顏青了!”
“找不著顏青了?”桌對麵兒的顧澤宇猛地抬頭,“什麼意思?”
安然看著他順了順氣,把事情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然後把撿到的那隻沾血的發卡遞到了他麵前……
顧澤宇伸手接過來,看著上麵已經幹掉的血漬忍不住眼皮一突:“她帶手機了沒?”
“應該沒有。我回來後她就不見了!我看這上麵有血,我……”安然回身一把抓住陳遠衡的胳膊,“你趕緊派人去找她,山莊這麼大,萬一被壞人綁架了怎麼辦?”
說完被自家老公輕拍了一下:“別瞎說!”陳遠衡看向對麵眉頭深鎖的男人,心想這兄弟絕對是關心則亂,嘴裏卻安慰道,“弟妹有可能是哪裏磕破了,去了診所。我這就派人四處找找,你別著急。”
顧澤宇點了下頭,呼啦一下站了起來:“我回客房看看,也許她這會兒回去了也說不定!”結果出了休閑室沒走多遠,手機鈴聲就響了。
電話是顏青打來的。顧澤宇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媳婦”那兩個字兒一時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可是手比腦袋反應快,已經劃上了接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