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緣無份
甜品店的裝修很精致,走的是浪漫小資情調。倒是和上學的時候她們常去的那家有幾分相似。
陳欣婉坐下來之後四處環顧了一周,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感慨之色:“說實話,我真沒想到還有機會能這麼麵對麵的和你坐在一起。”
“其實我內心裏是不想給你這次機會的。”顏青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旁邊購物車裏那四個碩大的塑料口袋。
她倒想撇下她,然後頭發甩甩大步地走開。可這四個大口袋她要怎麼辦?別說走了,估計拎起來她就得直接趴在地上。
陳欣婉已經習慣了她這麼樣毫不留情,隻是搖搖頭笑了笑,沒說什麼。
可那副貌似恬淡不驚的表情映在顏青眼裏實在是無比的刺眼。顏青一陣煩躁,她著皺眉把手裏的勺子往杯裏一扔,濺出一片水花。
“說吧,到底有什麼事?趕緊說!”
“沒什麼,就是找你敘敘舊而已。”
“哦,那你得趁我現在不方便走人趕緊敘。不然一會兒顧澤宇來了,你就沒機會了。”
“顧澤宇。”陳欣婉輕輕重複這三個字,語氣裏別有深意,“顏青,你幸福嗎?”
顏青被她問得一愣,而後冷笑著反唇譏問:“怎麼,你不幸福?”
“你那麼恨我,我過得越不好,你應該會越高興吧!”
“我要說不是,估摸著你也不相信。不過說句實話,你幸福與否,哪怕現在病入膏肓或是哪天遇見意外了,都與我無關。”顏青忽然覺著自己無法理解她的思維,“陳欣婉,你要是真放不下穆成,你應該去找的是馮馨而不是我,因為她現在才是穆成的老婆。還是你覺著自己為了穆成孩子都打過一回了他還沒跟你在一起,心裏不平衡啊?”
“孩子……”陳欣婉的目光漸漸幽深,忍不住咯咯笑了出來,“原來你一直以為那個孩子我打掉了。”然後就那麼一直笑,一直笑。
顏青有點兒發毛了,後悔自己和她說了這些,不搭理她,東西不要直接走人不就得了。現在倒好,想走也得猶豫猶豫。萬一自己前腳剛離開她就出點什麼事,恐怕更麻煩。
“陳欣婉你是不是該看看心理醫生!”顏青試探著說了一句,見她不像是有情緒過激的跡象,便繼續道,“不管怎麼樣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所有的恩恩怨怨也該過去了。過不去的就讓它被時間掩埋了不好嗎?”
“可是顏青,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沒有過去,就沒有現在。”
“對,有因才有果,你說的沒錯。”顏青重重點頭,隻覺著自己的耐性已經要接近極限,“不光有因果循環,還有報應不爽呢!可是今天這樣,究竟是誰造成的?是有人逼著你勾引穆成了,還是有人逼著和他上床生孩子?就算當初,我不也沒把你怎麼著?我也好,穆成也好,都已經重新開始了。我身為受害者都沒說什麼呢,你這個肇事者還這麼揪著過去一直不放,有意思嗎?”
“受害者,哈哈。”她搖頭輕笑,神情諷刺,“顏青,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就是這副總是一派理所當然的樣子。我愛穆成,比你隻多不少,我從來不覺著爭取自己的愛情有什麼不對。”
“是,一般’小三’都說自己的愛都是真愛,而且很深很偉大。”
“小三?”陳欣婉神情譏誚,“你和穆成一個未婚一個未嫁,我算什麼‘小三’?你根本不夠愛他!如果你對你們之間的感情有信心,足夠愛他的話,我根本不會成為障礙!”
“沒有孩子!根本沒有孩子!”
“你說什麼?”顏青看著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張化驗單不是我的!我和穆成從始至終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本來我是想花錢買通醫生的,可是在那之前我正好遇見了一個未婚懷孕的高中女孩兒。我給了她兩百塊錢,讓她在化驗時用我的名字。”
顏青猛地站了起來,引得店內的人紛紛側目。可她現在管不了這些,她捏著茶杯的手骨節分明,幾乎用盡全力才能克製住自己情緒,否則滾湯的茶水便會澆在陳欣婉的頭上。
陳欣婉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下,但隨即隻是坐在椅子上無所謂地笑了笑了,便又繼續剛才的敘述:“你和我說過,你看見穆成的第一眼就喜歡他。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我很早以前就把他藏在了心裏。我和他一起在同一個數學培訓班集訓過一個月。他是高中組的翹楚,偶爾會幫老師給我們做些輔導。從那時候起,他在我心裏就像是一個神一樣的存在,我一直注意著他。”說得這裏,她不由得哽咽,“你不知道我接到A大錄取通知的時候,我高興的幾乎瘋狂,因為我終於有機會離他更近了。可是我沒有想到……”
“可是你沒有想到,穆成竟然成了我的男朋友!”顏青緩緩接下了她後麵的話,“所以你就捏造了那張假的化驗單,想製造矛盾讓我們分手!”
“是,沒想到我成功了。那時候我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但是不管怎麼樣我的機會來了,我開始找各種機會接近他,甚至是不顧自尊地粘著他。去他的家裏,討好他的父母……對了,那天我接到你給他打的那通電話時,他其實隻是去廚房倒水,並不是準備洗完澡和我上床!”
“不要臉!”
“不要臉?你不必把話說的那麼難聽。顏青,你曾經口口聲聲當我是最好的朋友,可你又了解我多少,關心我多少?”陳欣婉冷哼一聲,抬眸看向她的目光裏竟然寫滿了嘲諷和憐憫,“現在知道這些,是不是很生氣很難受?可是你就不好奇,既然當初一切都是假的,穆成為什麼不去找你解釋嗎?”
“因為他母親是重症肌無力的隱性攜帶者,而他剛好不幸被遺傳了。在我拿到那張化驗單前一個月他知道的,醫生語言他最多活不過三十五歲。”
嘩的一下,那杯已經冷掉的茶終於潑到了陳欣婉頭上。
顏青連指尖都在顫抖著,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這杯茶,是我替左莎敬你的,不管我和穆成怎麼樣,左莎再也回不來了。這一切的起因不過是你一己私欲!要不是你接了那通電話,我也不會在左莎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出了車禍,延誤了求救的時間!我欠她的,是一條命。你欠她的,同樣還不清!”
“所以這麼多年你一直恨我恨穆成!”陳欣婉抬手擦了擦已經流到嘴角的茶水,緩緩站了起來,“你不過是把你心裏無處宣泄的痛苦轉嫁到我們身上而已,你一直在用自己的錯誤來懲罰別人!可你知道穆成這些年過得心裏有多苦嗎?我的悲哀是愛上一個不愛我的男人,他的悲哀是愛上你這個根本沒有心的女人!”說完抬步要走,卻在經過顏青身邊時頓住,“穆成現在就躺在醫院裏,醫生說他最多活不過半年。別讓他最後一段日子都不好過,去看看他吧!算我求你!”
顧澤宇拐過彎,剛剛把車減速就看見了自己要找的人。瘦瘦小小的一個,坐在超市外麵的木頭長椅上。混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不知怎麼竟然讓他讀出種形單影隻的味道。
他本來是準備把車先停進地下車庫,再去甜品店找她的。現在方向盤一打,直接滑到她身後的馬路緩緩停了下來。然後推門下車,走過去輕輕在她肩膀上拍了下:“青兒。”
顏青被嚇到,回過頭來,眼睛是微紅發腫的。
“哭了?”顧澤宇濃黑的眉立刻皺攏成‘川’字,指尖在她眼瞼上摩挲,“好端端地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他幽深的目光裏,她心中的淒楚更勝。此時此刻,顏青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撲進顧澤宇懷裏,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可幾秒鍾的對視之後,她隻是低下頭用手揉了揉眼睛,甕聲甕氣地說:“剛有沙子進去,我迷眼睛了。”
“現在呢,沙子出來了嗎?”顧澤宇無奈地笑了出來,然後拉下了她正在揉眼睛的手,“再揉感染了。”
“出來了。”顏青差點哽咽,趕緊吸了吸鼻子掩飾過去,“就是有點不舒服,總是想流眼淚。”
他掏出紙巾來在她眼睛周圍仔細擦拭著:“沒事兒,回家上點眼藥水兒衝衝就好了。”
“嗯。”
“我不是讓你在裏麵等著嗎?怎麼跑這兒坐著來了,不嫌涼?”
“裏麵太悶了,沒有外麵空氣好。”
顧澤宇一陣無語:“這兩天揚沙天氣!好什麼啊!”說著一手兩個,拎起了顏青腳邊的四個大塑料口袋,忍不住感歎,“這麼沉,你怎麼拎出來的!”
“購物車推的。車讓工作人員收回去了!”
“剛有人給我捎了兩箱澳洲空運的大閘蟹,晚上清蒸?”
“行。”
他衝著車撇撇嘴:“去,幫我把後麵車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