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最後一個道士 3》(18)(2 / 3)

查文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告訴我阿爸道:“過橋的時候,記得走左邊,別走右邊那塊板,那板子有點問題。”

阿爸也是個聰明人,查文斌既然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照做便沒有壞處。

過了橋,阿發家裏已經有些人在了,都是他們家裏的兄弟姐妹,還有隔壁鄰居。見道士來了,紛紛讓開路,讓阿發那婆娘把查文斌領了進去。

一進門,便是一股惡臭襲來,阿爸當時就捂著鼻子想吐。看到來客這番景象,阿發的婆娘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沒辦法,讓兄弟把他給捆起來了,不然他要咬人。”

說著,這婆娘挽起自己的衣袖,隻見手臂上一排被咬得發紫的傷痕。這婆娘一看到這傷便又哭道:“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前些天他隻是發呆。昨天起,就開始咬人。要不是老三和老大在,我就被他給活活咬死了。”

這惡臭便是阿發的屎尿散發出來的,因為被捆著,又沒人敢給他鬆綁,大小便隻好都留在了床上。

查文斌一進屋子,他的眼神便和阿發對上了。阿發的眼神裏透著一股凶狠,而查文斌的眼神裏則多了一絲冰冷。就這般對峙了約莫有一分鍾,查文斌的大拇指輕輕頂了一下手中的劍鞘,七星劍隻露出微微幾寸,那阿發便把腦袋向內一偏,不再對著看了。

“燒點熱水先給他洗洗,手腳不要鬆開,直接丟進大桶裏,記得桶裏多放些艾草。”說完,查文斌便轉身出去了。

他們家裏人一想,也是,就阿發這麼個邋遢樣,誰敢靠前。於是幾個兄弟咬咬牙,把阿發身上的衣服直接用剪刀劃開,剝了個精光。雖然這阿發是個瘸子,但這會兒卻顯得力大無窮,四個兄弟差點沒按住他,那架勢,活像是被丟進滾水裏燙豬毛。

阿發的嘴裏被塞著破布條子,因為他要咬人,所以隻是喉嚨裏麵“嗚嗚”地亂叫。

洗得差不多了,裏麵的屋子也給重新收拾幹淨了,這才被裹著毯子重新送了回去。

有人來請示查文斌說:“查先生,這人已經洗好了。”

不料查文斌卻沒有要作法的意思,反而問道:“他家這橋上,後麵加的那塊木板是從哪裏來的?”

這問題,隻能尋來阿發的婆娘回答了,這婆娘便說道:“河裏撈的。”

的確,在我們那兒,山勢比較陡峭,到了大雨時節,山上的一些枯樹爛木啥的便容易衝到這小溪裏頭來。

查文斌聽完便不繼續問了,反而轉過頭來問我阿爸道:“這兒過去出過什麼權貴嗎?”

“這我倒不知道,怎麼了?”的確,就我們家來說,也是太爺爺那一輩搬過來的,加起來在這兒定居的時間還不超過一百年,最大的權貴也就是當年的地主。

不過我們那村的曆史,斷代太嚴重了,比如那將軍廟就屬於典型的斷代遺留物。現在居住在這兒的人,基本都是外地遷徙過來的,真正的原住民都在太平天國時期死的死,跑的跑了。

查文斌對著那橋說道:“剛才我說的那塊板子,如果我沒瞧錯的話,是楠木的。”

“楠木?”

“不錯,楠木,也就是金絲楠木。看它的樣子,應該是棺材的底座,雖然時間有點長,在水裏又泡了那麼久,你看,那幾根木釘都還是上好的。”

順著查文斌說的話,大家仔細一看,還真是這麼回事,這塊不怎麼起眼的木板上,的確分布著幾個對稱的榫頭,有的榫頭已經掉了,可有的還在。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最好用麻繩捆著這塊板的兩頭,然後把它吊起來,這板子是不能繼續放在這兒了。橋本就是聚陰之物,以這塊板子的年頭看,少說也得有數千年,用這麼個東西墊在腳下走,有幾個人能走得安穩?”

一聽這玩意兒是塊棺材板,阿發那婆娘的臉當時就嚇白了。這東西是阿發在河裏隨手撈起來的,恰好那天自家橋上一塊板子被衝了,便瞧見水麵上浮著一塊,比了一下,大小還挺合適,順手就給搭成橋麵了。因為這板子挺沉,當時還是夫妻兩人合力才給抬起來的。

糊塗的人,就會幹些糊塗事。如果他們當時把這塊板子翻過來看看,或許就不會用在這上麵了。

當眾人抬起這塊板子的時候,一翻邊,當時大家就炸開鍋了。這棺材的底板背麵,刷的是朱黑色大漆,那漆的質量當真好,這麼多年了,連條裂縫都看不到,泡在水裏撈上來依舊鋥光瓦亮。

更加重要的是,這底部還用金粉描繪著一條通體長約一米五的龍。這龍的模樣不如現代龍那麼複雜,可是造型和線條都異常優美,一看就是出自頂級工匠之手。就這幾樣信息,足夠說明這塊板子的確來曆非凡。

不多久,我們那兒發現了一塊寶貝木板的消息就傳開了,阿發家裏被圍了個水泄不通,當時還有人跟阿發那婆娘出高價買,但是查文斌隻冷冷丟了一句:“誰不怕家裏要死人的,盡管拿去。”

就他這一句話,那些想發財的人立刻打消了念頭。下午時分,超子三人也趕到了。論考古,超子還是很在行的,隻瞧了一眼,便說道:“嘖嘖,文斌哥,這玩意兒可有點不簡單啊,說不定這個村還真有點料!”

人分三六九等,那髒東西也是一樣。生前是個有權勢的人,死後照樣是個有權勢的鬼。人在活著的時候,囂張慣了,有地位,有權力。死了,依舊帶著身前那股子狠勁,所以往往出事的不是那些平民墓,老百姓在哪朝哪代都是圖個平安。死了,除非是有莫大的冤屈或是執念,一般的早就投胎去了。

就拿僵屍這一說吧,電影題材裏經常見到的僵屍也都是穿著官服的,因為這些人不願意死去,或者說他們接受不了死亡帶走了他們生前的榮華富貴。權貴之家,鉤心鬥角慣了,那些人哪個不是有幾兩心計的,所以他們是最容易化為厲鬼這一類的。

這棺材板,一看就是出自權勢大戶。古往今來,龍這玩意兒,普通人是不會用的,也不敢用,那是皇族和權勢的象征;偷偷用了,是要掉腦袋的。再看這棺材的質地和做工,放到今天,那也是需要耗費大量金錢才能完成的上品。通過這幾點,想想也就清楚了,我們村在很久之前,真的有過輝煌的曆史。

從地理位置上看,我們村處於杭嘉湖平原,雖然是山區,但也是浙皖兩省交界處,地處交通要道。無論是古代戰爭還是近現代的太平天國運動以及後來的抗日戰爭,都能找到戰場所在。要追隨曆史的話,縣城的名字是被秦始皇賜予的,那些已經出土、被放在縣城博物館裏的青銅器,足以說明我們村至少有兩千五百年曆史。

別看這地方小,又處在山窩窩裏,但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且這裏不乏一些大型寺廟和道觀的遺跡,但凡有點名堂能看風水的人來這兒,都會說上一句,你們這兒是真有龍的。當年周圍幾縣每逢幹旱便會來我們村裏一處水潭求雨,老人們都說,那水潭裏有龍,久而久之,那地方也就被稱為龍潭了。

大體上來講,我們村那幾年還算是風調雨順的,但是靠山吃山的人們,在市場經濟的刺激下,開始掄起了斧頭進行亂砍濫伐。所以那些年,每逢梅雨季節,村裏那條平時水深不過腰的小溪就成了“江”,夾雜著大量泥土的洪水就猶如脫韁的野馬,肆意衝刷著它能經過的每一寸土地。

按照查文斌和超子的分析,這玩意兒八成也是被洪水給衝下來的,恰好漂到了阿發家這兒,被他們兩人給撈了起來當橋使。且不說,他們兩夫妻是有點暴殄天物,拿這麼珍貴的東西當墊腳板,當時棺材這一類死人用的東西放在自家門口,那便是大忌。

一來,阿發家那扇破大門本來就請不到什麼門神;二來,有這玩意兒在,就是再好的陽宅風水局,那也是自動給破了。按照查文斌的說法,阿發這屋子隻要繼續有人住下去,還會接著出事。

這番話,在別人聽來,可能有唬人的成分,可阿發那樣子確是真的。當天下午,他們一家人就在全村人的幫助下,把家裏的東西搬了一空,全部運到了村裏一處空閑的屋子,那地方以前是個學校,暫時把家安在了那兒。

查文斌自己呢?在阿發洗幹淨之後,他什麼東西都沒做,隻是給了那婆娘兩道符,讓她貼在新家的門兩旁,繩子不能解,繼續捆著,還特地囑咐了幾件事:

在查文斌過去之前,阿發的屋內必須保持光線,為了防止農村裏經常出現的停電情況,又讓阿發的婆娘多備了一些蠟燭,即使電燈亮著,這蠟燭也得點著。

還有一個,便是屋內必須要保持兩個以上清醒的男人,分別守在阿發的兩側,二十四小時輪班。

身上來月事的女人,不準進入阿發的房間,連他婆娘也不例外。

西邊的窗戶必須得關著,拿釘子和木條封死,東邊所有的窗戶都要打開,此舉為阿發輸送活的氣息。

吩咐完這些,其餘人等,連同我阿爸在內都得馬上離開阿發那個空蕩蕩的家。

超子見人都走了,就問道:“文斌哥,那我們怎麼辦?”

查文斌正在和大山一起搬那棺材板,他準備把這玩意兒給弄進阿發的房間裏,說道:“我們晚上住這兒,你和卓雄去買點酒菜,再多備一些幹柴。弄不好,今晚我們是沒覺可以睡的。”

這群人行事作風也確實非同一般,阿發搬空的家中此刻是酒肉橫飛。大山正在和超子劃拳,兩人吹得唾沫星子橫飛,地上散落的酒瓶子還在打著轉。

“大山。”查文斌喊了一下那個正揮舞著雞腿的家夥,正色道,“晚上你睡阿發的床,超子和卓雄站你身邊,記得換上這套衣服。”

說著,查文斌丟出了那套白天阿發剛換下來的髒衣服,那叫一個臭氣熏天啊。

大山的臉此刻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怪不得文斌哥這麼好讓自己喝酒呢,合著就一準沒好事。睡那床,他自然是不怕的,可這衣服,唉,算了算了,大山隻好抱著衝去舍身炸碉堡的心態了,誰讓在這兒他查文斌是老大呢。

睡那床也就罷了,更加讓大山沒想到的是,那床現在已經加厚了。

那塊白天從橋上卸下來的棺材板,現在正放在那張雙人床上,而且下麵是一點墊被都沒有鋪,光溜溜的。

查文斌給大山打氣道:“你隻管睡,我們幾個都在這兒守著。”

幹這種活,大山自然是不二人選,再說,在這玩意兒上睡覺,也就他能在兩分鍾內呼嚕震天。有他壓陣,一般的玩意兒是完全拿他沒辦法的,人家火焰高啊,再一個,要是讓查文斌想起來大山真正的身份是什麼,恐怕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在拿著一塊玉石當磚頭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