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發福了!”
“嗬嗬,哎,對了,”兩人寒暄一陣後,徐天成才想起戚寧也在場,忙為兩人介紹說,“這是我隊裏的同事戚寧,這是我同學鄭傳吉。”
“來,坐,隨便坐。”鄭傳吉和戚寧握了握手,將二人讓到會客椅上。
“你小子不夠意思啊,幾次同學聚會都不來,看不起哥幾個是不是?”鄭傳吉端茶、倒水、遞煙,忙活了一陣,然後坐回到辦公桌前。
“混得不好,羞於見人,哪像你鄭大總監,多風光啊!”徐天成笑著說。
“得了吧,你寒磣哥們兒是不是?”打趣了幾句,鄭傳吉抬腕看看表,“中午別走了,在我這吃個飯,咱哥倆好好嘮嘮。”
徐天成擺擺手:“不行啊,手上的活兒緊,下次吧。把他們幾個都叫上,好好聚聚。”
“行,那咱談正事。你們是為老孔的事兒來的吧?”
“都知道了,傳得夠快的!”
“他住的那套房子是酒店分的,周圍好多住戶也是酒店的員工,一早酒店聽說他的事兒都炸鍋了。”鄭傳吉搖搖頭,歎口氣說,“他今年可真夠倒黴的,工作丟了還沒多長時間,這下連命也沒了。”
“你是說他不是主動辭職的?”徐天成不解地問。
“他的事你們還不知道?”鄭傳吉納悶了下,撇下嘴說,“他是因為性騷擾女下屬被酒店逼退的。”
“這我們還真不清楚,您給講講?”半天沒吭聲的戚寧插話說。
“老孔是酒店開業元老,資曆深,能力強,又懂得鑽營上層關係,深受領導信任和器重,在整個酒店都有很高的威信。所以他背地裏幹的那些齷齪事被曝光之後,簡直令我們大跌眼鏡。”鄭傳吉臉上顯出一絲慍怒說,“其實酒店裏早就傳他跟幾個女下屬關係不清不楚,但這種事要是你情我願,在現今的社會也是司空見慣。誰承想實質上是老孔利用職權之便,威逼利誘女下屬跟他做那種事。據說都好多年了,隻要部門來了新女員工,他看上了就讓人家加他微信,然後不斷給人發騷擾信息,要求人家跟他開房。如果人女孩不肯就範,要麼被打發幹破爛差事,要麼找個理由讓人事部把人家辭退。”
“這醜聞是怎麼曝出來的?”戚寧追問說。
“是因為一個實習生,被他糾纏了好長時間,不堪其擾主動離職了。後來氣不過,把他發的微信騷擾信息截圖後一股腦全發到網上,便引發了網民廣泛關注和熱議,連帶著酒店也遭到輿論大肆圍攻。再後來眼瞅著事件持續發酵,已經嚴重影響到酒店聲譽和形象,領導找老孔談話,讓他主動辭職,也算給他個台階下。”鄭傳吉說。
“孔家信在酒店到底有幾個情人?”徐天成問。
“這真說不清楚,大家也隻是懷疑而已,誰也沒抓到現行,當事人更不可能自己站出來承認。”鄭傳吉緊跟著補充,“不過那個實習生你們可以去人事部問問,應該有她的聯係方式。”
孔家信的驗屍結果跟前兩起案件大體相似,舌頭也屬於死後切割,也被凶手帶離現場。值得注意的是其死亡時間為9月4日晚,與“王益德案”相隔六天,也就否定了戚寧先前的分析——認為數字“七”是凶手作案的必要因素。
現場勘驗顯示:房間中的指紋基本屬於孔家信本人和他妻子王文英的。現場沒有被大肆翻動過的痕跡,沒有財物損失。電腦中也未發現可疑線索。通過技術處理,孔家信手機微信中刪除的私信記錄得以還原,從中篩出包括實習生在內的多個被孔家信用淫穢言語騷擾過的對象。接下來警方將會以這幾個人為重點,以及孔家信的社會交往中尋找作案人,同時也積極尋找該案與前麵案件的交集。另外,凶手既然有孔家信的微信二維碼,那他會不會是孔家信認識的人,這一點很值得研究。
就目前掌握的信息,孔家信與於梅、王益德一樣,具有嚴重的道德缺陷,符合凶手選擇被害人的一貫模式,基本可以認定孔家信被殺一案為本次連環凶案的第三起。問題是下跪、裸體、捆綁、整理衣物,到底意味著什麼?兩次割舌加一次掏心的懲罰手段有什麼含義?手術刀和微信二維碼真的是給警方的一種提示嗎?太多的疑問像是一把把上了密碼的枷鎖,等著戚寧去破解。
更令她憂心的是:凶手第一次作案與第二次之間的冷卻期是七天,第二次與第三次之間是六天。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分析,凶手作案的欲望會愈加強烈,理論上下一次作案時間距第三次間隔不會太長,那麼是不是很快就會有第四起凶案?
忙活了一天,戚寧開著小姑的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時,已是午夜。窗外夜色沉沉,一片幽靜。突然,一個閃念鑽進戚寧的腦子裏——這樣的夜晚“你”在做什麼?會不會重訪帶給你無限滿足的地方?景程花園是“你”由人成魔的起點,對“你”來說意義非凡,不作案的夜晚“你”會不會故地重遊?
戚寧一腳刹車踩下去,車子在馬路中央停下。緊跟著她掉轉車頭,朝景程花園方向駛去。
人從事某種工作久了,或者對某件事情過於投入,往往會產生一些所謂的神奇能力,比如直覺、靈感、感應等。雖然這些能力會讓工作或者事情變得簡單,但結局並不一定都是好的。戚寧的突發靈感,就讓她幾乎陷入絕境。
夜裏行車,速度要快很多,十幾分鍾後,戚寧的車便通過保安崗亭,停在了景程花園於梅的別墅門口。幾乎與此同時,她恍惚地看到好像有一個黑影在別墅窗戶附近閃了一下。她顧不上熄火,拉起手刹便衝下車去。
但是等她跑到別墅前,人影早沒了。她特意觀察了下大門和窗戶,沒有被撬壓的跡象。是自己看錯了?戚寧在心裏嘀咕著,走到別墅正對著的街道中央,不甘心地四下張望。
突然,她聽到一聲汽車油門的轟響,還未來得及多做反應,就見不遠處自己的車子突然啟動,加速對著她衝將過來。在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中,戚寧的身子被撞飛,又重重地落下。
她仰麵躺在地上,氣若遊絲,殘留的一點兒意識讓她感覺到有人走到了身前。她用盡幾乎是最後一絲力氣,說道:“你……你是……誰?我……我是……警察……”
3 示罪情節
麗日當空,垂楊柳下的清水湖畔,湖水清澈見底,魚兒穿梭嬉鬧,霧氣在湖麵上升騰,
猶如縈繞的白色雲朵。
一隻灰白色的小木船緩緩遊弋在湖麵上,爸爸和媽媽輕輕劃動著手中的木槳,對麵小小的戚寧和姐姐興高采烈地玩著拍手的遊戲:
“你拍一,我拍一,一個小孩坐小船。”
“你拍二,我拍二,兩個小孩丟手絹。”
“你拍三,我拍三,三個小孩來搬磚。”
“媽媽、爸爸、姐姐,我好想你們。”
“寧寧,我們也想你。”
“你們過得好嗎?”
“嗯,好,你呢?”
“我也好,就是每天忍不住想你們。這下好了,我們一家人終於可以團聚了,永遠不再分開了好嗎?”
“不,孩子,你不屬於這裏。知道嗎?隻要你過得開心,媽媽、爸爸,還有姐姐,在任何地方都會為你祈禱。”
“不,我要和你們在一起!不……不……不要走……求你們……別丟下我……”
心率監測器突然狂跳。“護士!”“醫生!”“寧寧!”病房裏立馬響起一陣雜亂的喊聲、腳步聲。
戚寧睜開眼睛,四周潔白得有些耀眼。她使勁眨了兩下眼睛,才看清自己的所在。白色整潔的病房,窗邊擺滿了鮮花、果籃,床榻兩邊是奶奶、姑姑、醫生、護士、程隊,那些關切的目光讓她瞬間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
看起來頗有些年紀的老醫生依次撥開她的雙眼,用手電筒照了照,拍拍她的肩膀,輕鬆地說道:“小朋友,歡迎回到地球,睡了一覺感覺如何?”
“還好。”戚寧的聲音很虛弱。
老醫生笑了笑,轉身握了握戚寧姑姑的胳膊:“放心吧,沒什麼大事。這孩子命大,隻是皮外傷,沒傷到筋骨,不過頭部稍微受到了撞擊,還要留院觀察幾天。”
姑姑鬆了口氣,心疼地看了戚寧一眼,然後對老醫生說:“麻煩您了吳院長,還讓您親自過來一趟,回頭讓我們家老韓好好感謝您。”
“謝謝,吳院長,您費心了。”戚寧也跟著道謝,她聽得出應該是姑父特意托付了這家醫院的院長來照顧她。
“別客氣,我那兒還有別的病人,有事你們隨時找我。”吳院長說。
在奶奶和姑姑送院長出門的當口,戚寧把頭偏向一旁的程巍然。程巍然迎著她的目光,戚寧知道這目光裏不但有對她傷情的關切,另外還有一份期待,可惜她給不了答案。
“天太黑……沒看到凶手的樣子。”戚寧說道。
“不要緊,人沒事就好。案子早一天晚一天破沒什麼大不了,命可就隻有一條。以後千萬別擅自行動,知道嗎?”程巍然說的是真心話,也是他對下屬的一貫要求。
別看他平時雷厲風行的,但是真到執行大任務時,總是不厭其煩地衝手下嘮叨:“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魯莽,一定要注意避免不必要的傷害。”就像他剛剛說的,案子早一天破晚一天破沒什麼大不了,命隻有一條。警察的命也是命,身後也係著幾個家庭。用一條生命抵一個案子不值得,同樣也是對生命、對培養你多年的父母和組織不負責任。
戚寧“嗯”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打趣道:“擺這一屋子鮮花整得我像烈士似的!”
程巍然也微笑了一下:“是局領導送的,知道你是知識分子,送別的怕太俗。”
說話間,戚寧的奶奶和姑姑已經回到病房。程巍然知道餘下的時間應該留給家人,便識趣地退出病房。
“寧寧,嚇死奶奶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奶奶怎麼活!怎麼向你爸媽交代啊!”奶奶摸著戚寧被劃傷的臉龐,一臉心疼地說。
“臭丫頭,逞什麼能,都差點毀容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一天一夜,我和你奶奶是怎麼過來的?”姑姑也疼惜地嗔怪道。
屋子裏沒有外人,奶奶和姑姑便真情流露,又是心疼又是嗔怪,抹著眼淚嘮叨了一大堆。戚寧傻傻地笑著,心底感到無限溫暖。
活著真好!
母女倆嘮叨夠了開始分配任務。奶奶讓姑姑回去,姑姑讓奶奶回去。奶奶決定今天一步也不離開孫女,姑姑無奈,隻得接下回去煲大補湯的任務。
姑姑走後,戚寧讓奶奶先出去一會兒,讓程巍然進來。奶奶拗不過他,隻能同意了。
程巍然再次進來時,手裏提著個電腦包。二話不說便打開包,拿出筆記本電腦放到床頭桌上,又拿出一個證物袋,裏麵裝著一張CD。
程巍然將CD遞給戚寧:“是小區保安發現了你,打了急救電話,又報了警。我們去的時候,急救車已經把你接走了。我們搜查了別墅,發現客廳裏CD機亮著燈,裏麵正放著這張CD。”
“原來凶手‘故地重遊’是為了放這個!”戚寧打量著手中的CD。看得出CD並不是原版,是刻錄的。
“對,就像你說過的,他是個喜歡追求完美的人,CD肯定有特別的意義。你聽聽吧,看能不能琢磨出點什麼來。”程巍然說完,又補充,“技術科說刻錄盤是日本的一個品牌,從刻錄痕跡看,刻錄機是國產品牌,都比較常見,很難追查。好了,不打擾你了,筆記本Wi-Fi也給你連好了,悶了你也可以上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