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呀,他竟然穿裙子,紅黑相間的半身格子裙,他不會以為自己真是蘇格蘭人吧!或者隻是簡單的易裝癖!隻有褲子和涼鞋還在正常人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普通人會穿成這樣嗎?一看他就是不務正業的小混混,真可惜了他一張看起來還算是漂亮的臉。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發現黎紫的神色不對勁,李離收起笑容,懷疑地問道。
撇了撇嘴角,黎紫沒有說話,隻是輕蔑地冷哼了一聲。其間意思不言而喻。
這聲冷哼竟然比說十句難聽話還要令人生氣,李離的火氣立刻上來了,他大聲說道:“你是什麼意思,我是看你跌倒了同情你,要不我才不會理你!”
“誰稀罕你的同情,要不是你拉住我,我會追不上那個小偷嗎?要是你心裏沒鬼的話,我們到派出所去!”
悶熱、疼痛和沮喪令黎紫已沒有以往的冷靜,真的好想大哭一場。
“你以為我想拉住你啊!是你踢飛了我的攤子卻連聲道歉也不說,我才會追上你的啊!”李離扭過身指向花台下一片曲卷的黑色絨布讓黎紫看個清楚,“你把我的攤子踢飛也就算了,結果還狠踩了好幾腳,最後連行李箱也壓上去。小姐,我賣的是易碎的水晶飾品耶,你踩碎了我吃飯的營生,我要是不追你說清楚也說不過去吧!”
“水、水晶?”
因為距離有些遠,黎紫眯著眼看過去,果真看到黑色絨布的上麵和旁邊地上閃著亮晶晶的光芒。要不是李離說那是水晶,黎紫還以為是玻璃碎屑。難道真的像這個男生所說的,是她先弄碎了他的水晶,他才攔住她的,而不是想要絆住她的小偷的同夥?
黎紫黯然地鬆開李離的手腕,氣焰完全消失地低下頭,縮著肩坐在地上。
剛才還張牙舞爪的女孩子突然變得沒有任何鬥誌的低頭認輸,渾身籠罩著一層孤孤單單的氣息,李離又忍不住覺得她可憐起來。
“那個,你沒有事吧?”
“腳踝好疼……”黎紫低聲說道,語氣哽咽著。
李離突然想到她摔倒都是因為自己拽了她的行李箱的緣故,心中隱隱有些愧疚,“對,對不起,都怨我太魯莽了。”
“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倒黴。”
黎紫越是這樣說,李離越是覺得不安,“那個,你說皮包被搶了,包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包裏有我最寶貝的相機,雖然是買別人的二手尼康,但是因為保養得好的緣故,用起來極為順手。”
黎紫抹了下臉,再一次怨恨自己為什麼這麼不小心。
“還有彩屏手機,買了還不到三個月。”
“錢包也在裏麵,錢包裏有我這個月的生活費六百元以及身份證,還有派出所開的因學習而要暫住宛西市的身份證明……”
連李離也可以了解她剛才為什麼那麼拚命了,真是損失慘重啊。
“原本想下了火車到學校附近找個旅社先住一晚的,現在丟了身份證,根本就沒有辦法住旅店了。”
黎紫的頭越垂越低,露出雪白柔弱的脖頸,纖細得像是再也無法承受這種沉重的壓力。
“雖然通知單並沒有塞到皮包裏,但是沒有了身份證,根本趕不上明天最後一天的注冊時間……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黎紫的情緒太過溫順和低落,李離總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頭,說出安慰的話。但是又覺得自己這樣想有些奇怪,而選擇說一些正常的話題。
“原來你是到宛西市來上學的學生,你是哪個學校的?”
“宛西科技大學。”全國二十大著名高校之一,但現在說出來卻沒有一絲想炫耀的成份。
李離歎了口氣說道:“算了,看你是我師妹的份上,幫你這一次好了。”
“咦?”黎紫吃驚地仰起頭,再次看向李離,“什、什麼師妹?”
李離眼尖地發現黎紫的眼角紅紅地,但是臉上並沒有淚水。剛才她低頭就是為了擦拭淚水吧,真是哭也不讓別人看見呢。
“我也是宛科大的學生啊,應該算是你師兄吧。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倒是有地方讓你休息,不過關於學校注冊的事情,還要找別人幫忙才可以。”
黎紫詫異地睜大雙眼,無法置信地看著李離,“你不是擺地攤的嗎?”
李離幾乎跳了起來:“喂,擺地攤隻是我的副業而已。你幹嗎這麼一副震驚的樣子!你難道沒有發現我渾身散發著知性的光輝嗎?”
黎紫原本想老實地搖搖頭,但是想到他是要幫自己的人,便強忍著沒有動作。
“真是的,怎麼看我也是一帥哥啊。”李離嘟嘟囔囔地說著,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女孩子竟然沒有迷上自己。
李離從西站商場的免費停車處牽回他的愛車,把散落了一地的飾品包進黑色絨布中,然後塞進車籃子裏麵。
走到黎紫麵前,李離把車子紮住,小心地攙扶起她:“嗯,我先送你到醫院看看身上的傷怎麼樣。”
黎紫舉起右手,舔了舔手臂內側的擦傷:“不用不用,這種傷不算什麼。隻是腳扭到了,幸運的是骨頭沒事,貼貼藥膏就可以了。”
見黎紫堅持,李離也不好說什麼。他扶好電動自行車,讓黎紫坐上去。她坐上後一個不小心,沒有掌握到平衡,扭到的左腳碰了一下地,當下疼得連慘叫都叫不出來。李離看到她臉上痛苦的表情,感同身受地連自己的臉都皺了一小把。
等李離發動車子在非機動車道行駛了一陣過後,黎紫才想起來問李離給她找了哪個地方休息。
“是你大學同學家裏嗎?”
李離搖搖頭,車速平緩得很容易就聽到他說話的聲音,“不是,是月翡翠屋。”
“月翡翠?是學生宿舍?”
“不是不是,很有曆史的建築哦。據說裏麵曾經住過某國的公主呢。”
“公主?”黎紫的腦海中自動浮現出這麼一幅畫麵——那座房子一定有著尖尖的塔樓和紅色的屋頂,雪白得不染一絲塵埃的牆壁上爬滿了爬山虎,繞過半開的、有著彩繪玻璃的高大窗戶,在翠綠肥大的葉子間可以看到棕色的、布滿滄桑刻痕的長莖。
房子周圍種滿了妖紅、月白、亮紫的玫瑰、月季和薔薇花,如絨毛般輕柔的草地被鵝卵石小徑分為不規則的幾塊綠地。高大的鬆柏和梧桐零落地種在小徑旁和綠地上,悠閑而隨意。遠遠看去,是如雲般的草綠、淡綠和淺棕的色彩。
粉白、粉黃和粉綠的蝴蝶在盛開的花朵間嬉戲,寶石紅的蜻蜓停在細細的青草尖上,顫動著薄如蟬翼的翅膀,翅膀上經絡分明,宛如金線烙刻一般。
房子後麵有溪水蜿蜒流過,仿佛銀色飄逸的緞帶,在太陽光下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
走上十二階的漢白玉台階,推開雕花的大門,展現在眼前的是從遙遠的中東運來的豔麗地毯。壁爐裏燒著炭火,發出“劈啪”的細微的響聲,壁爐上擺放著來自瑰麗東方的精美瓷壺和英國瓷盤。壁爐旁邊、鑲著象牙琥珀彩貝的木椅上,斜放著藍色絲綢做的圓枕。木椅前擺放著小巧的圓桌,上麵堆了三四本用金銀線編織而成的精美書冊,其中一本還翻開來,露出夾在書頁中黃金製作的書簽。
公主就住在最高的塔樓上,金黃色的長長發辮垂在地上,身上穿著輕紗蕾絲和銀線做成的裙子,裙擺上綴滿了圓潤的珍珠。她坐在塔樓的窗子前,眺望著遠方,等待著夢中的王子騎著白馬而來。
雖說長這麼大以來,別說公主王子、連白馬也難得見一隻,不過幸虧書本和電視拓展了黎紫的想像力,讓她得以繼續做夢,雖然一想到公主就是蓬蓬裙,一想到王子就是白馬。- -
李離一邊騎著電動車,一邊向黎紫介紹他們現在走的是什麼路,附近有什麼有名的建築。黎紫隻到過宛西市一次,還是在接到宛科大錄取通知書後、她為了弄清楚宛科大的位置和大學的硬件配置才來的。李離所說的那些有名的建築物,她隻知道一個宛西市最高建築的宛西大廈。至於路名,她更是聽過就忘。不過她還是很感激李離的熱心的。
李離駛進一條街道,路麵原本很寬,卻因為路兩旁的小商店堆積的商品貨物占道,隻剩下一個車身的寬度,行人也多起來,李離好幾次都是單腳支地地小心繞過擋路的行人,才能繼續騎過去。
向右拐進一條小巷,是近幾年才開發的住宅樓群,見到的人也多是挎著菜籃子去買菜的中年婦女和在樓洞口玩耍的小孩子。
再往裏去好像是別墅區,兩層三層的小白樓,有一個小小的庭院,院子裏種滿了牽牛花、木棉、花薔薇花,延著牆開滿了白的、紫的、紅的花朵,嬌俏可愛。
但是月翡翠並不在這些房屋之中,李離又繞了好幾條小巷,多是住宅樓和平房的後牆,有的窄的隻能擠過去一個人。黎紫早就弄不清楚東南西北了,隻覺得越往前路顛簸得越來越厲害,身子控製不住地一跳一跳,扯痛了身上的傷口。
等李離終於開口說“到了”的時候,黎紫竟有著酷刑終於結束的輕鬆感覺。
看了看腕表,從西站廣場到這裏竟然用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其中十多分鍾至少用來在巷子裏繞來繞去了。
黎紫扶著李離的腰、小心地跨下電動車,注意左腳不要碰地。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有時光交錯的感覺,腳下是青石板路,兩邊的房子是古樸的木質房和白牆黑瓦的磚房。這裏的住戶有安靜地坐在高高的門檻上刺繡的老婆婆,還有熱鬧的端著矮桌和小凳到門外吃飯的一家老小,那種平和溫和的氣氛令一直住在市中心的黎紫很不習慣。
踏在被雨水衝刷得幹淨整潔的石板路上,最相稱的應該是白色短褂黑色百褶裙和畫著梅蘭竹君的竹傘吧。在這裏,她和李離就像個誤闖到古代的異類。
不過李離好像沒有她那種違和的感覺。他神態自然地推著電動車,和認識的人打著招呼,對方也對他報以微笑,淡定而從容。
“呼,這次是真的到了呢。”
平緩的地勢向前延伸,形成了一個長長的斜坡,在斜坡的盡頭聳立著一個灰色的小樓,隱藏在綠樹之間。
李離停下車,指著小樓驕傲地說道:“你看,是不是很有震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