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眾神大戰昆侖之巔(2 / 3)

“完了!這種距離,大概已經逃不掉了吧。”

他在茫然中走近祝融城,這裏是他生活得最久的地方。“沒想到這裏會成為我的墳墓!”

整座城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偶爾有雞犬奔逐而出,向東南方逃去,這些小生靈似乎也都感應到了來自西北的危險。

馬蹄草草繞城一圈,終於回到了麵向北方的城門。“彭陸說我遲早有沒法逃避的一天,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又將黃昏。

馬蹄踏上城頭,看見了一個白衣人。那個白衣人似乎是突然出現,又像是亙古以來便與祝融城同在。

“你好。”馬蹄走近前去,試著和他打了個招呼。

白衣人仿佛沒有聽見,隻是凝望著北方。

“這個地方很危險,”馬蹄說,“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麼?”

馬蹄說了這話很奇怪,自己什麼時候變得會去關心別人的死活了?難道是受了彭陸的影響?

夕照落在白衣人沉默的臉上,馬蹄吃過十萬大軍,可此刻竟然看不出白衣人有多大年紀。馬蹄望了一下地麵,這個人竟然沒有影子。

“他不是人。”馬蹄心道,“可也不是普通的妖魔鬼怪——感應到北方那片血潮,什麼妖魔鬼怪都嚇跑了!”

遠處響起了震天的哀嚎,那是萬千生靈被同時吞噬才會發出的聲響。

聽著這一切,看著這一切,白衣人深湛的眼神中沒有一點動搖。馬蹄越來越好奇了,他感到麵前這個人空蕩蕩的,內裏似乎一點生命力都沒有,可麵對著都雄魁震古爍今的威勢,竟然絲毫不懼。

“難道他也是四大宗師中的一位嗎?”馬蹄想,“如果那樣,那會是誰?太一正師?天魔?還是心宿?”

就在馬蹄喃喃自語時,白衣人側頭望了一下夕陽,剛好看見馬蹄。

兩個人第一次對視,在對方的眼睛裏,馬蹄看到了很多關於自己的東西,卻完全看不透對方。

白衣人終於開口了,第一句話居然就是:“你是血門傳人?”

馬蹄有點奇怪自己居然不感到驚訝,隻是點了點頭,道:“算是吧。”

白衣人指著北方,道:“數十年不見,無瓠子居然已經達到這種境界,了不起啊!”

馬蹄道:“什麼境界?”

白衣人道:“他大概已經不死不滅了吧。不會死亡,也沒有破綻。如果他能夠和彭祖一樣,做到遠離世事,不沾俗塵,那麼也許就能無窮無盡地存活下去,乃至與天地同壽。”

“沒有破綻?那豈不是天下無敵?”

“差不多吧。”

“那麼……”馬蹄猶豫著,道,“已經完全沒有人能抵抗他了?”

“應該是吧。”

“你也不能?”

白衣人微微一笑。

馬蹄不懂得他這一笑是什麼意思,然而他也沒問。

城頭上,兩個人並立著,夕照把馬蹄的影子拖得越來越長,覆蓋在白衣人身上。

“我真佩服你。”

“哦?”

馬蹄道:“麵對著他,你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白衣人道:“我也曾經有害怕的人,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馬蹄道:“那現在呢?”

白衣人道:“現在我隻剩下一個影子,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

馬蹄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道:“我不想死。”

白衣人沒有說話。

馬蹄道:“我不想死!我知道遇到他一定會被殺的!結果我沒有逃掉,可是我不想死!”

白衣人道:“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馬蹄道:“我不知道,隻是直覺地感到,你或許能給我一個答案。”

“答案?你是要我幫你?”

馬蹄點了點頭。

白衣人再次凝視著他,許久,許久,才道:“你要我怎麼幫你?”

馬蹄道:“我不知道。”

白衣人道:“有些事情,你至少要先知道該怎麼辦,然後別人才能幫你。”

馬蹄道:“我現在還沒想到。”

白衣人道:“那就等你想到了再開口。”

馬蹄道:“可我怕我沒那個時間了。”

白衣人沉默著。

過了好久,馬蹄道:“我……我的力量不足。”

白衣人道:“嗯。”

馬蹄道:“不知道為什麼,我感到你是個很厲害的人。”

白衣人再一次轉過頭來,看著他,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想借助我的力量對付都雄魁?”

馬蹄猶豫著,點了點頭。

白衣人沒有再說什麼,然而在落日最後一絲餘暉中,他化成了一個影子,融入馬蹄的影子之中。

心門

有莘不破和桑穀雋都沒來過昆侖,但他們卻能分辨出長生之界、是非之界和奇點之界的區別。

兩人乘坐著幻蝶,飛過外斜月山,逼近是非之界的入口。

桑穀雋指著前麵那座大山道:“是非之界就在山那邊了!”他眼裏冒著冰一樣的火,“我能感應到,用姐姐死前精魄織成的天蠶絲袍,就在那邊!”

有莘不破安撫了一下背上鳴叫著的天心劍,道:“不錯,應該就到了。”

桑穀雋道:“你為什麼要和我一起來?奇點之界被封鎖,但要前往混沌之界,應該還有一條路的。”

有莘不破道:“師父說了,如果都雄魁坐鎮長生之界,那我一定過不去的。就算僥幸過去了,也會隻剩下半條命。”

桑穀雋道:“隻是因為這樣?”

有莘不破道:“那你說還有什麼?”

桑穀雋道:“其實你跟著我來,是怕雒靈也在是非之界,怕我傷了她,是吧?”

有莘不破歎了一口氣,道:“不管是你傷了她,還是她傷了你,我都不想的。”

桑穀雋道:“姐姐的仇我無論如何是要報的,我也希望雒靈能在這件事情上置身事外,否則……我隻能跟你說對不起了。”

有莘不破道:“如果靈兒真的那樣選擇,我會攔住她。”

桑穀雋道:“你攔得住她?”

有莘不破道:“我有師父的紫氣分身和祖父的祝禱,相當於他們兩位的功力我兼而有之。所以,我一定能攔住的。”

桑穀雋道:“紫氣分身和令祖的祝禱嗎?我也猜到了,商國讓你獨自前來,自然會有所準備。可是這兩種力量好像不是要給你這樣用的吧?你在是非之界把力量都耗盡了,到了混沌之界怎麼辦?”

有莘不破道:“那不重要。”

桑穀雋驀地停下,目視有莘不破:“不重要?”

有莘不破道:“對我來說,那並不重要。”

桑穀雋道:“那什麼重要?”

有莘不破道:“我曾經渴望自由自在地去幹自己喜歡的事情,現在我已經不敢奢望了。我現在隻希望還活著的親人朋友能夠繼續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桑穀雋提高了聲音,道:“親人?朋友?那不是你朋友的人該怎麼辦?”

有莘不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畢竟,那些人和我沒什麼關係。我如果連親人、妻子、朋友都顧不上,哪裏還有工夫去顧他們!”

桑穀雋道:“如果是這樣,那你來昆侖到底是來幹什麼?”

“因為對我最重要的人都在這裏。”有莘不破道,“你,雒靈……還有江離。”

“不破……”突然之間,桑穀雋覺得自己和有莘不破的關係回到了過去某種時候,雖然不再是那種青春無忌的情懷,可卻是那一切情懷的沉澱。

“你能不能幫我?”有莘不破說。

“幫你?”

“一起,把雒靈和江離帶回去。”

桑穀雋一陣神往,帶回去嗎?是帶回到凡間,還是帶回到過去?可是他們還能回去嗎?

“怎麼樣?”

桑穀雋歎息一聲,有莘不破說的自然是最好的結局,可是,“不破……”

“嗯?”

桑穀雋道:“等我報了仇,如果還沒死的話,再說吧。”

幻蝶迎風展翅,越過了最後一座山頭,來到了是非之界的入口。

“都雄魁大人沒來。”江離凝望著下界,歎道,“如果不破他們去道長生之界,大概半分力氣不花就可以直接到我們這裏了吧。”

“相應的,伊摯大人也沒有來。”山鬼道,“而且行蹤縹緲的血劍宗也沒有出現。幸好對方暫時還沒看破長生界的虛實,竟然不敢取道,現在情況對我們很有利,說不定我們在昆侖和在下界能同時取得勝利。”

江離道:“如果下界失敗了呢?”

“這……”

“在下界輕啟戰端,對我們並無好處。因為我們的軍力財力都不如商人。萬一我們這裏還沒輸,但夏都已經淪陷了,那我們該怎麼辦?”江離伸手彈開了一片春風中的冬雪,道,“本來我是希望是非之界能盡量耗損對方真力的,但現在反而希望他們能快點來。”

是非之界,是一個仿佛不存在實體的地方,這裏似乎是人間與冥界的交界點,一切都顯得那麼縹緲虛無,隻有兩個聲音在回蕩著。

“師姐,你現在是不是有些後悔?”

“後悔?”

“是啊,來到這裏之後我才發現,這裏簡直就是我們夢寐以求的所在!無論什麼樣的心法,在這裏施展都能事半功倍。其實你就算不與我換體,打敗桑穀雋的機會也很大。”

“我不會後悔的。不過我也沒想到妹夫會選擇是非之界。”

“那麼姐姐打算怎麼做呢?”

“當然是阻止他。為了你姐夫的大業——想來妹妹可以理解。”

“我理解……不過,姐姐,我也隻是答應幫你對付桑穀雋,並不是幫姐夫。所以……”

“所以怎樣?”

“所以如果等我解決了桑穀雋而姐姐還沒有壓製住不破,那麼對不起了,妹妹會反過來幫助自己的丈夫的,希望姐姐也能理解。”

翻過最後一座山頭,前方卻什麼也沒有。沒有山,沒有水,沒有路,也沒有障礙。

桑穀雋道:“是非之界是心宗根基所在,要找到入口,需由‘心’參悟。”

有莘不破道:“心?我不懂得。我連自己的心都不懂得,別人的心就更別說了。至於女人的心——想想都會頭疼。”

桑穀雋道:“照你這麼說,該怎麼辦?”

有莘不破道:“女人的心我們不懂,我們是男人,懂得刀劍就行了。”抽出鬼王刀虛斬,卻什麼也沒發生。

桑穀雋道:“好像不行。”

有莘不破背上的天心劍突然鳴叫起來了。

“妹妹,妹夫背上那把是什麼劍?”

“天心劍。”

“天心劍?怎麼這麼像本門的寶物?”

“確實是我的東西,我匆忙隨姐姐前往夏都,除了小水之鑒,什麼都來不及帶出來。再說,天心劍這次我也用不著。”

“真是這樣的嗎?”

“要不然,姐姐的意思又是……”

“沒什麼,我隻是隨便問問。”

有莘不破抽出天心劍,橫劍一劃,眼前的虛無裂開一道裂縫,恍若淚痕。有莘不破收劍回鞘,那淚痕消失後,展現出兩個大門,門上兩個女子——不知是畫還是影子。左邊那女子側著頭,仿佛在琢磨著情人的心思——是雒靈;右邊那人笑靨如花,令人無酒自醉——是妺喜。

“雒靈!”有莘不破忍不住叫了一聲。他幾乎就要衝過去。而同時桑穀雋也望著右邊那門上的麗影捏緊了拳頭。

“他們要進來了。姐姐,我們就此別過。”

“嗯,隻要他們分開,無論他們如何選擇,我們總有辦法把他們導向我們希望他們來的地方。可萬一他們決定一起進來呢?”

“那就等進來之後再分開他們。這裏是是非之界,主動權在我們。”

有莘不破道:“你怎麼說?”

桑穀雋道:“當然是右門!”

有莘不破道:“可別忘了這裏是是非之界!是耶非耶?真耶幻耶?或者……”

桑穀雋截口道:“你是要說也許虛的就是實的,真的就是假的!有妺喜的門後麵,也許卻是雒靈?”

有莘不破道:“對。”

桑穀雋道:“但也有可能這兩道門反映的都是實際的情況!或者無論我們怎麼樣選擇都不會改變什麼,別忘了,前麵的路並不是掌握在我們手上。”

有莘不破道:“所以你已經打定主意要進右邊的門?”

桑穀雋道:“不錯!”

有莘不破道:“那好吧,我和你一塊去。”

桑穀雋有些訝異,有莘不破道:“這一去如果遇到靈兒最好,如果遇到的是妺喜,那我就幫你把她宰了!”有莘不破握緊了鬼王刀,“如果妺喜死在我刀下……”

桑穀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聲道:“我也不會有遺憾的!”朋友的手,再一次握在了一起。

“唉……”雒靈輕輕歎息一聲,她已經封閉了自己的心靈,不讓任何人窺測自己的意圖。

她看見了有莘不破和桑穀雋兩人緊握的手,也知道這對朋友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

“我怎麼能殺桑穀雋呢?殺了他,我和不破還如何能相處?就算是用師姐的身體,就算是用師姐的雙手……

“可是,如果不幫師姐除去這個障礙,我又如何騰出手來幫不破?難道要我背棄諾言嗎?還是說當初就不該答應?

“師父,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江離,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沒有人會回答她。獨蘇兒的遺體雖然就在雒靈身邊,但雒靈卻知道恩師的靈魂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至於江離,雒靈知道他現在的煩惱一點也不比她少。

“江離當初是不是也是這樣困惑的呢?是不是因為這樣才那樣選擇的?”這個念頭一出,雒靈仿佛悟出了什麼,她的魂靈深入自己的記憶當中,切入在天山的那次深談,把那個情景在心裏重現出來,再遊進那個情景中的江離的內心。她想著,想著,驀地全身一震,是非界的心門被桑穀雋撞開。

“唉……偏偏是這個時候。”雒靈心念一動,一層薄霧攔在有莘不破與桑穀雋之間,把兩人分開了。

鬼門

那片隔開有莘不破和桑穀雋的迷霧才出現,有莘不破馬上運氣護身,衝了過去要和桑穀雋會合,他卻不知此刻桑穀雋也和他一樣衝了過來,兩個人存著一樣的心思,卻偏偏因此而錯過了。

有莘不破拔出了鬼王刀,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卻是一個又一個的墳墓。墳墓上寫的都是自己認識的名字:劄羅、蠱雕、水王、水後……

無數幽靈在墳墓上遊蕩著,看見有莘不破,紛紛飛了過來,誘惑他、威嚇他、捉弄他、羞辱他。但有莘不破一拔出手中之刀,他們便嚇得遠遠逃開。

有莘不破怒道:“什麼破玩意兒!裝神弄鬼的!”他知道這次的對手一定不是雒靈,雒靈不會使用這麼低劣的手段。他一路斬殺過去,遇妖殺妖,遇鬼殺鬼,墳墓一個個裂開,那些死掉的人一個個跳出來,但就連劄羅也擋不住他的一刀。蠱雕衝了過來,卻被有莘不破揮出精金之芒從九竅中刺了進去,摧毀了它的五髒六腑,化作一攤爛泥。

跟著是水王、水後,然而在他們發動冥水進行攻擊之前,有莘不破已經砍下了他們的頭顱。

有莘不破冷笑著,經曆過風後的心幻大陣之後他已經知道,隻要他心裏有充足的自信,這些人都不是他的對手。隻要自己支持得足夠久,那個布開心幻的人就會因消耗不起靈力而不得不撤銷整個幻境。隻要他足夠堅強,勝利始終會回到他這一方麵。

他一步步走過去,一刀刀殺過去,敵人也好,親人也好,高手也好,雜碎也好,都擋不住他一刀。

到了最後,墳墓隻剩下五座,五座看不清墓碑的土墳。五座墳墓靜靜地躺在遠處,和其他的墳墓仿佛不是處在同一個世界之中。有莘不破大踏步走了過去,還沒走到墳頭,淩空一刀先把第一座墳墓的墓碑劈翻了。一條巨蛇攔在第一座墳墓前麵,見到有莘不破不懷好意地走近,突然暴起襲擊。

有莘不破舉刀便斬,眼見巨蛇就要被斬成兩段,墳墓中突然射出一支羽箭,竟然硬生生把鬼王刀給撞開了。有莘不破隻覺得手臂劇震,退開兩步,警惕地看著那座墳墓。墓碑上的迷霧漸漸散開,現出幾個字來:“羿令符之墓,杜若立。”

墳墓裂開,一個魁梧的男人頂開泥土,站了起來。

有莘不破大怒,叫道:“鬼東西!羿令符又沒死,你居然敢弄出這見鬼的幻象!”

羿令符道:“不破,不要大喊大叫的,那沒用。”

有莘不破一怔,隨即怒道:“你這見鬼的幻象,少在那裏學羿令符!別想我會相信你和他的真人有什麼關係!”

羿令符絲毫不為所動,淡淡道:“這並不是普通的幻象,這五個墳墓和其他的墳墓不同,這裏和我們在西北經曆過的那個心幻大陣也不一樣。可以說你在這個地方所見到的一切,並不都是假的。”

有莘不破冷笑道:“不是假的,難道還是真的不成?”

羿令符道:“半真半假。心宗是和鬼道最近的一個宗派,在四大宗派裏麵,她們和那個世界的聯係也最深。特別是這五座墳墓,裏麵會走出來的人和你剛才見到的那些完全不同。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個地方應該是一個邊緣地帶,那個心宗高手正用某種辦法把屬於那個世界的人召喚過來對付你。”

有莘不破不由得怔住了,眼前的羿令符已經不是“像”了,他甚至感到這就是他本人,但一轉念間,神情又剛毅起來,喝道:“你少給我胡說八道!如果你是真的羿令符,那你來這裏幹什麼?來幫我?”

羿令符道:“隻要你不懷疑我,我會幫你走出這個鬼域的。”

有莘不破冷笑道:“不懷疑你?要是我真的相信你就是羿令符,隻怕就一輩子出不去了!滾!滾開!”

羿令符伸手攔住道:“不要再往前了!如果讓你看見墓碑上的名字,會把裏麵的人召出來的!”

有莘不破冷笑著不答話,舉刀橫斬,羿令符腳一點,淩空避開。有莘不破刀風一轉,把第二座墳墓的墓碑劈成兩半,墓碑上的迷霧散開,上半截寫著“煉之”,下半截寫著“墓,藐姑射立”。

有莘不破看到“藐姑射”三個字心頭一震,羿令符道:“看見了吧。如果這些完全是你心裏的幻象,這墓碑上的名字你應該很熟悉才對。可是這個煉我估計你並不認得。”

有莘不破冷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不認得!”

羿令符道:“值得藐姑射為之立墳的人,自然不是等閑之輩。以你的性情,這樣的人你要是聽說過,以前不可能沒跟我們說起。”

有莘不破閉上了嘴。雖然他還是竭力地否認,但心裏已經漸漸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真的羿令符了。

羿令符正要說話,那個墳墓突然炸了開來,一個極高大的人坐在泥土紛飛之中。有莘不破掃了一眼,幾乎衝口就要叫出來:“季丹大俠!”

塵埃落定,有莘不破才發現那個人其實長得一點也不像季丹洛明,但不知為什麼,一晃眼之間就會給人以那種錯覺。

羿令符道:“這個叫‘煉’的前輩,隻怕和季丹大俠有些淵源吧。”

那個男人睜開眼睛,掃了他們一眼,淡淡道:“擾我長夢的,就是你們兩個小子?”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但有莘不破還是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壓了過來,逼得他幾乎站立不穩。

羿令符道:“我是有窮饒烏的關門弟子,這位是伊摯前輩的高徒。前輩的大名是煉嗎?和季丹洛明季丹大俠如何稱呼?”

“煉……那的確是我的名字。”那男人喃喃道,“至於你說的那幾個人,有點陌生啊。有窮?是後羿的後代嗎?”

羿令符道:“那藐姑射前輩和前輩如何稱呼?”

煉道:“他啊……那小娃兒已經成了你們的前輩了,那你們是比我小得多的孩子了。”

羿令符和有莘不破臉色都是一變,羿令符道:“前輩可是四大宗派的前輩?可認識申眉壽大人和妙無方大人嗎?”

“自然認識。”煉淡淡道,“小娃兒,我不是四宗傳人,你們不用猜了。嗯,我和洞天派有些關係。藐姑射的功夫,可以說是我代他師父傳的。”

羿令符和有莘不破的呼吸同時一窒,有莘不破道:“那麼,你是季丹大俠的師父了?”

“季丹?藐姑射幫我找到的那個人?”

有莘不破點了點頭。

煉道:“那大概是吧。”他站了起來,看了看周圍的情形,說道,“這裏是是非之界吧?”

有莘不破心中越來越驚駭,眼前這兩個人完全不像幻象,也不像被人操縱的傀儡。難道他們都是真人?

煉道:“你們怎麼不回答?還是說你們也不知道?”

羿令符道:“其實我們也不是很明白。”

煉道:“那也不奇怪,你們小小年紀,不知道也正常。看來這裏應該是心門與鬼門的邊緣,這裏的一切——包括我都是半真半假。”

羿令符道:“那如何走出這個地方呢?”

“走出這個地方?”煉看了他一眼,道,“小子,你應該和我是一樣的吧?你還想走出去?這個地方一消失,我們便回到那個沉寂世界去了。”

羿令符道:“不是我要出去,是我的朋友要出去。”

煉掃了一眼有莘不破,笑道:“原來如此。嗯,大概是讓我們都消失,他就能出去了吧。”

羿令符眉頭一皺,道:“讓我們都消失?這是什麼意思?”

煉笑道:“就是把我們送回去,簡單地說,就是在這裏把我們都殺了。”

有莘不破道:“就這麼簡單?”

煉道:“隻怕也沒那麼簡單。”

有莘不破道:“為什麼?”

煉道:“我長眠的時候不喜歡被人吵醒,但既然醒來,也不喜歡隨隨便便被人殺了。要知道,死亡那一刻的滋味並不好受。”

有莘不破道:“不管怎麼樣,我隻能請前輩你再難受一次了。”

煉打量著他,微微一笑,道:“你要殺我?”

有莘不破道:“如果沒有別的辦法,那就隻好冒犯了。”

煉笑道:“好。我最喜歡有勇氣的年輕人。嗯,你的氣脈練得很不錯,是誰教你的?”

有莘不破道:“季丹大俠。”

“季丹?”煉道,“就是我那徒弟,是吧?但你看起來不像他的嫡傳。小子,你的來曆雜得很啊,有太一宗的氣息,又和玄鳥有些關係。”

有莘不破心中一沉,對方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深淺來曆,隻怕這一仗沒那麼容易打。

煉道:“小夥子,你身上還藏著兩股很奇怪的力量,我有點興趣了。一起拿出來吧,說不定那兩股力量能把我送回去。”

有莘不破道:“對不起,那兩種力量要等我到了混沌之界才能使用。”

煉有些失望,道:“是嗎?那樣的話,可就沒趣得緊了。小夥子,你的修為在這個年齡算是很了不起的了,不過還是打不過我啊。”

有莘不破道:“不試試怎麼知道!”說著淩空跳起,舉刀劈出,一道淩厲的刀罡破空而至,斬到煉的麵前突然被什麼東西擋住反彈過來。

有莘不破驚道:“無明甲!”眼見刀罡襲近,急忙也張開無明甲,但反彈過來的精金之芒卻比原先淩厲了三分,有莘不破的無明甲竟然無法消解全部力量,全身一震,竟然被衝出二十步遠。

煉歎了一口氣,道:“精金之芒,小子你到底還有多少本事啊。不過你這個樣子還是贏不了我的!”

突然勁風大作,一支箭刺破無明甲直指眉心,煉微微動容,右手伸出把箭夾住,讚道:“好箭法!射箭的小子,你要幫他嗎?”

羿令符道:“不錯!”

煉道:“難道你不知道他如果要出去,必須連你也殺嗎?”

羿令符道:“那也不過是回歸於長眠,沒什麼大不了的。”

煉點了點頭,道:“那說得也是。”

第三座墳墓

有莘不破越來越不解了。眼前這兩個人,難道真的不是幻象,而是鬼魂嗎?可是那樣的話,豈不是意味著羿令符已經死去?有莘不破心中一陣痛苦,一陣狂躁,痛苦是因為他很難接受羿令符死去的事實,狂躁則是不知如何麵對眼前的局麵。

一股清涼從背後的天心劍上傳來,流入有莘不破的心房,讓他漸漸冷靜下來。有莘不破仿佛感到雒靈在背後摟著自己,讓自己定神,左手往後一摟,卻摸了個空。

煉瞥了一眼有莘不破背後的劍,饒感興趣地道:“小子,那把劍是心宗的兵器吧?”

有莘不破道:“是又如何?”

煉道:“此地是心幻與鬼幻的交界,你這把劍,或許是幫你離開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