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早知此事,卻不知風遠鵠用意何在,默不作聲地聽他接著道:“呼聲雖仍是以麗端最高,但苦魚者這一年來風頭殊不在他之下,更有個神秘的綺離。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而昨晚更發生了一件大事,綺離竟在天青樓公然向苦魚者搦戰,更一舉將他擊成廢人。你也知道參加劍會的劍士是嚴禁在會前私鬥的,今日鬧到禦前,二皇子竟將綺離保住了。他聲稱綺離劍法乃是京城第一,皇上素來愛惜人材,又聽說那綺離年輕英俊,動了愛才之心,不顧太子和六皇子的反對,竟將此事按了下來。隻說綺離若不能在劍會上取勝便將其重罰。現在綺離已取代了麗端成了頭號人選。”
陸銘道:“那六皇子就不參加了?”
風遠鵠搖頭道:“當然不會。六皇子手下可不隻苦魚一個高手。還不知他會派誰頂替苦魚出戰。隻是想必沒有苦魚那等級的高手了,不足為慮。我們擔心的是綺離那家夥,這人行事怪異,劍術卻深不可測,太子憂心得很哩!”
陸銘心中頓時生出幾分荒誕之感。他是替九皇子出戰的,風遠鵠這*卻似將他當成自己人一般。回頭想想自己這處境也著實微妙尷尬,星璿雖稱是鬧著玩,但他若真有心爭奪帝位,自己又算是哪一派的人?
心中思緒紛亂,風遠鵠接下去的話便沒聽清楚,直到風遠鵠大聲喚了幾聲,方才回過神來,忙道:“怎麼?”
風遠鵠見他心不在焉,心中大怒,依他平日脾氣早將這小子劈頭一頓臭罵了。但今日卻不得不壓下火氣,擠出一絲笑容道:“陸銘你聽我說,太子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早晚繼承大位,臨朝為君,這形勢你可得看清楚了。”
陸銘道:“大人有話請明示。”
風遠鵠點頭道:“好,我實話對你說了罷。這次劍會,九皇子是鬧著玩。其他三位可著實看重得很。陸銘你是我風家的人,自然該相助太子獲勝,你說是不是?”
陸銘怔了怔道:“這——在下武功低微……”
風遠鵠揮手道:“你得過‘天下第一神劍’的指點,怎麼會低微?哼!那綺離算什麼東西?也敢稱京城第一?咱家老爺子縱橫天下時,他不知還在哪兒吃奶呢!”
陸銘默然不語,這半年來他早已瞧出風家眾人無不將風漫天視若神明,狂妄自大的同時也就固步自封。風勁固然是個紈絝子,風遠鵠也不過一介庸材,連府中家將也找不出什麼高手,恐怕便和風府眾人罩在這“天下第一劍”的名頭下沾沾自喜不知進取大有幹係。不說別的,單從風遠鵠以為憑風漫天片時指點便可與綺離那般高手較量這點,便可看出他愚妄無知到了何等地步。
風遠鵠又道:“比武順序乃是當場決定,陸銘你聽好了,你若是和麗端作對手,決不可認真和他打,假打個幾招便棄劍投降,免得消耗他的氣力。若對上其他人,就盡全力出招,即使不勝,也要耗盡對方力氣,明白麼?”
陸銘心想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若是如此,豈不是對不住星璿麼?但要怎生出口拒絕卻是頗為為難,畢竟風家對自己有恩。
風遠鵠見他猶豫,哼了一聲,麵罩寒霜道:“你不是說九皇子是鬧著玩兒麼?你又全無獲勝機會,正好相助太子,還猶豫什麼?”
陸銘無奈,心想隻得到時候走一步瞧一步了,隻得道:“大人吩咐,陸銘自當照辦。”
風遠銘大喜,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隻要你辦好這件事,富貴榮華,我保你享之不盡!走,時候也快到了,咱們一起進宮!”
為示恩寵,他特意拉著陸銘,兩人並肩走到風府大廳。大廳中已有不少人,正等得焦急,見素來架子大過天的風遠鵠如此模樣,不由個個驚得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陸銘一眼看見風勁懶洋洋地靠在廳角,一隻手毫不規矩地在身旁一名俏婢身上遊走,見到他不由“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指著他道:“你……你……”
陸銘微笑道:“在下陸銘,見過三公子!”
風勁不由跳起身來,又笑又叫道:“原來你是陸銘!哈哈!我就說咱們府裏哪兒還會有沒被太子爺刮走的高手!哈!原來陸銘就是你!”
風遠鵠向兒子瞪了一眼,拉著陸銘道:“別理這蠢材!來,我給你引見。這是我大兒子風劭,他排行第二,你叫他二哥便是了。”
陸銘沒想他竟一改素習,待自己好到這般地步,不禁頗有些受寵若驚之感,連稱不敢。那風劭麵皮白淨,雙眼細長,眉目間頗有一股儒雅的書卷之氣。陸銘這半年從未見過這傳說中的二公子,一見之下,不由頗有好感。風劭向他笑了笑道:“你就是陸銘,久仰!”
風遠鵠撚著兩根山羊須笑道:“二少爺深居簡出,長年呆在書房之中,連我都難得見上一麵。陸銘你今日可算有福。”眾家人都恰到好處地笑了起來。風遠鵠向來古板嚴苛,破天荒地說一回笑話,眾人哪有不捧場的道理?
風劭脹紅了臉,囁嚅著似乎要向陸銘分辯,被這麼一笑,臉色更紅,話也說不出來了。
陸銘心中忽地感到一陣暖意。風遠鵠這小小的一個玩笑,竟給他帶來一種久違的家一般的溫暖。他有些瞧不起的風勁與一向厭煩的風遠鵠一下子都變得親近起來。
風遠鵠見自己的笑話引起這麼大的反響,不禁大為得意,亦隨著笑了幾聲,向一名小婢道:“夫人和吟小姐呢?怎麼還沒來?”
那小婢還未答話,屏風後一人懶懶地道:“早來啦,都等你這老東西呢!”兩名女子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其中一個正是陸銘初來時答應收留他的那女子,眼睛一轉,瞟著陸銘道:“傻小子現在出息了嘛,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