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說的是如此神采飛揚,把劉意聽得瞳孔都放大了——以至於到了外婆家門口他還在拚命回想著每個細節。
此時劉母、楊母正幫著外婆在廚房裏忙活,不亦樂乎。楊父坐在槐樹下納涼,忍不住把皮鞋都脫了。外公則死盯著院門,發著最執著的呆——孫浩第一個進門,頓如孫大聖回到花果山一般,見了外公,更如遇著唐僧一樣,忙衝上前,晃起他的藤椅,握住他的胳膊,“老爹長老爹短”地大叫起來。緊接著浩父進門,習慣性地和楊父外公打了聲招呼,卻並不顯多親熱。再然後就是浩母楊萌,也禮節性地問候了聲。最後才是“二進門”的劉意,正浸淫在自己的世界裏,暫忘了周圍的一切。
外公又嗚嗚哭起來,比先前更厲害了,不住地用手抹眼淚。大人們對此見怪不怪,孫浩楊萌卻都暗暗發笑,孫浩還忍不住調弄幾句。外婆耳朵雖有些背,但還是第一個在裏間覺察到外頭動靜的,便忙頓頓地走出;果又見來了一大簇兒孫,笑得眼角的魚尾紋像桃扇般展開。眾人趕忙向她問好。
外婆手背在後腰,又仔細覷了眼,才點點地問:“老大還沒來啊?”
眾人瞬間沉默。
老大便是孫斌的父親,年輕時因打架鬥毆做過幾年牢;這換來的代價便是斌母與之離異,孫斌恨他入骨。雖說經過這些年坎坷人事的沉澱,斌父早洗心革麵,老實地幹起托運貨物的卡車司機職業,可眾人對他還是存有少許芥蒂。
浩父勉強笑對外婆說:“也通知大哥了,就不知他會不會來。”
“怎麼不會來,”外婆忙接口說,“你隻要通知到了他就一定會來。”
或許是老天爺都不忍外婆的話有分毫落空吧,正說著,門外就傳來一陣吵鬧。隻見一麵色灰暗、長滿絡腮胡的中年人踢著孫斌進門了;孫斌也不顧場合,回身便冷罵:“你******踢什麼踢?要真有能耐當年就別被抓進去啊?”
斌父似乎對此等奚落習以為常,不過是有力無氣地指著他道:“我不踢你你就不長記性!這次幸好還能把你給放出來,到下次,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眾人忙上前分開他倆:楊萌將孫斌拉到一邊,孫浩拽著劉意也湊上前;大人們則攔住斌父,詢問起具體的緣由來。斌父仍用那種恨而不急的語氣說:“前些天他又不知在外頭惹什麼禍了,被抓到所裏去了,關了一星期卻又給放出來了,說是調查清楚了,不關他什麼事;可我看他滿身的淤青就知道在裏頭也沒少遭罪。這次幸虧還能給放出來,到下次,可就不好說了!”大人們聽了,很有些吃驚,又一嘴接一嘴地細問起來。
那邊楊萌也扯著孫斌的胳膊,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孫斌晃蕩了下身體,沒好氣道:“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前些天和弟兄們在外跟人幹了幾仗,偏偏最鬧出事的那場我又沒能趕上,所以杠杠們把我抓進去拷打一頓便又給放出來了。不過我倒也甘願;至少,這足以向我的那幫兄弟們證明哥們兒我絕不是什麼臨陣脫逃、不講義氣的主兒。”
楊萌見孫斌非但不後悔自責,竟還以尋釁滋事為榮,氣得臉都紅了,喝斥他說:“你都是20出頭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識好歹?!你還打算這樣在社會上閑晃幾年啊?!”
孫斌一聽此類話,逆反心頓生,忙挺起身睜緊眼說:“什麼叫閑晃?什麼叫******閑晃?老子自從去年起就沒再向他要過一毛錢!我凡是都靠自己的本事吃飯,比起那幫隻會靠父母養活的軟蛋,我他媽不知強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