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秋日陽光透過窗戶投射到冰涼的地板上,讓柳逸玄漸漸睜開了朦朧的睡眼,這幾天他實在太累了,在昨夜獨自飲光範夫人送來的那壺老酒之後,柳逸玄便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範夫人知道自己兒子心裏難受,但又不敢違背柳安國的囑咐,隻好送些好酒好菜讓兒子食用,特別是那壺好酒,是家中珍藏的一壇狀元紅。這範夫人是蘇州人,按照吳地習俗,當自家兒女出生時家中老人要釀酒慶祝,如果生的是個兒子,酒名便叫“狀元紅”,寓意此子日後能科場折桂狀元及第,若是生了個女兒,則取名“女兒紅”,期盼女兒將來能嫁個好人家。
柳逸玄出生時,柳安國在杭州外任,範夫人按照老家習俗也釀了幾壇酒,本以為等著柳逸玄高中狀元的時候拿出來喝,誰想到柳逸玄並不專心仕途,在國子監裏念了幾年書連個舉人也沒考中,無奈這幾壺好酒就沒了用處。
柳逸玄此刻早已悲痛欲絕,本想著趕回京城把靈兒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誰知道現在連跟她見個麵都已不再可能。柳逸玄揉了揉眼睛,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從地板上爬了起來,抬頭看了看窗外的陽光,按照日頭來看,現在怕是已過了巳時三刻。
就在柳逸玄從疲憊的睡眠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卻隱隱聽到遠處傳來“咚—咚—咚”的禮炮聲,這聲音仿佛是從柳府北麵的皇城內傳來的,接著便是一陣嘹亮卻又悶沉的號角聲,那號角聲“嗚嗚”響起,憂鬱而低沉,重重地劃過汴梁城的上空,仿佛要讓城內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去聆聽這段哀嚎。柳逸玄做過一段時間的禦林軍副都統,知道這聲音是皇城儀仗隊使用的犀牛號角發出來的,這些號角本是海外番邦進貢給大宋的貢品,一般是在重大禮儀場合才會使用,上次金國皇子來訪時,禦林軍的衛隊曾在午門口吹過此類號角。
“奇怪,這號角聲?……不好!難道是靈兒今天要遠嫁和親?”柳逸玄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柳逸玄悄悄走到門口,從門縫裏往院子裏窺探了一番,他見小廝升官正坐在院子口的門檻上和幾個家丁聊天,這夥家丁見柳逸玄昨夜大醉一場之後不再鬧騰,反倒輕鬆了不少,他們幾個又在院子裏的偏房裏守候了一晚,生怕柳逸玄夜裏逃了出去,今天早上又見屋裏沒什麼動靜,就隻好守在門口閑談聊天。
柳逸玄探著身子想聽聽他們在聊些什麼,隻聽一個家丁歎道:“唉,咱們少爺可真夠能折騰的,還好昨夜老夫人送來了一壺老酒,讓他安靜了不少。”
另一個道:“是啊,等過了午時,和親的隊伍一走,咱們公子也就死了這條心了!唉,真是一對苦命的鴛鴦,本以為咱們公子會成為駙馬,誰知道事情會弄成這樣,真是造化弄人!”連連感歎。
柳逸玄聽完這話,仿佛晴天裏打了一個響雷,他沒想到金國人催的這麼緊,靈兒今日就要遠嫁他鄉,一想到靈兒就要嫁給了別人,他哪裏還坐得住?又聽到家丁們說什麼“苦命鴛鴦”一句,更是不忍聽聞,急忙在屋子裏拿起一張紅木凳子就要砸門。
“哐!哐!哐!”
柳逸玄惡狠狠地拿起手中的板凳敲打麵前的房門,他在這屋裏實在待不下去了,他要把這房門砸壞,然後逃出府去。其實柳逸玄知道這小小的房間根本關不住自己,昨天晚上他就想放火燒了房間然後借機逃跑,但他知道昨夜他老子柳安國就在府中,即使自己逃出了房間,也未必出得了府門。可今天卻不同了,因為按照往常的習慣,柳安國此時應該在中書省衙門辦公,府裏隻剩下他的母親和幾個不管事的奴仆,他母親範夫人對自己想來遷就,不會下狠心捉拿自己的,剩下的幾個下人更是攔不住自己,因此才下定決心要破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