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青山精神院。一老一少,隔著病床對峙。
“是你。”
“是我。”
“你來了。”
“我來了。”
“你不該來。”
“我已經來了。”
“你畢竟還是來了。”
“我畢竟還是來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仿佛石雕的兩人,對峙著。風在動,病房鍾表的指針在動。
“你來幹什麼?”手持馬桶踹的老者率先打破沉默。
“喂藥。”少年的回答利劍一般簡潔幹脆。
“多少?”
“八粒。”少年的回答依舊堅定。
老者緩緩舉起手上帶著粘稠液體的馬桶踹,踹指少年:“我從未一次吃過八粒”
“今天就得你吃八粒。”
“你說的可算數嗎?”
“八粒。”
老者與少年的目光對望似有殺氣。他非常年輕,長相俊秀,可他的眼睛裏流露的是無比的堅定。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他知道這少年決絕,但他更知道,八粒藥他是絕對不會吃的!
風停了,他看著少年的臉,有些鬱結。
他苦笑:“你一定要我吃八粒?”
“當然。”
“那我若不吃呢!”
“你大可以試一試!”
老者沉寂良久:“好,那我今天就吃你八粒藥!不要通知護工!藥拿來!”
老者接過藥,裝藥的藥盒冰冷,就像少年那顆同樣冰冷的心。
片刻後,少年接過老者手中空空如也的藥盒轉身朝門口走去。
少年這一場勝了,勝的毫無懸念。
“你真的以為你勝過我了嗎?”
少年離開的腳步微微一滯:“很顯然。你已經把藥吃了。”
“不錯,我確實吃了。”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錯了,平時我吃十二粒,今天就隻吃了八粒。”
少年出屋,猛地鎖上房門,默默掏出一本小冊子寫道:33號床王愛民藥量回調,病情有待進一步觀察。
周天是青山精神院的護士,沒錯,男護士。至於剛剛這樣的‘表演’幾乎每天都要來一遍。當然像王愛民這樣的病患隻是少數,大多數患者都還蠻平靜的,看起來與普通人無異。隻是他們的想法大多不被世人所認可罷了。
周天來到最後一間病房。
病患道:“周護士,電話。”
周天接過病患遞過來的抽紙,放在耳邊裝模做樣:“喂,李長貴家屬啊?他在這邊都挺好的,吃藥可配合了,放心吧,啥,等他病好了來接啊。”
周天露出蠱惑的笑容:“你乖乖吃藥,等你病好了,家裏人就來接你啦。”
李長貴一把奪過抽紙木木道:“周護士,我就是跟你開了個玩笑,這是抽紙,打不通,藥拿來我自己吃。”
周天臉黑。雖然自己被涮了,不過患者病情看樣子是有所好轉的嘛,現在都會開玩笑了。
周天這樣安慰著自己,可隨即一個空調遙控器就被李長貴遞到周天眼前。
“周護士用這個打,帶屏顯呢,信號可好了。”
周天一頭黑線,默默退出病房,一天的工作就算結束了。周天洗了把臉,簡單收拾了一下,來到院長辦公室。
他敲了敲門,辦公室內回應:“進。”
人至中年的趙院長看了一眼來人放下了手頭上的工作道:“小周啊,來,坐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