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府內,一片忙碌景象。

戶部度支員外郎杜規帶著一幹下屬,將算盤打得啪啪直響。在他的調度下,米店掌櫃們將剛剛收購進來的糧食運送到指定的糧庫中,然後到相關部門領了銀子,馬不停蹄地趕回自己的店鋪。

丞相府愛護百姓,並不意味著要抑止商人的逐利欲望。商人們以去年的糧價從百姓手中收購糧食,而大都督府則在這個價錢上加一成,大宗從商人手中將糧食入庫。這種讓利給地方的點子是杜規想出來的,實行之後,效果出奇的好。

破虜軍剛打下的地區根基不穩,收取農賦,也未必占得到下一個秋收。而官府向百姓收賦,官府入庫一,往往胥吏幫閑們從中撈取其九。所以文天祥幹脆免去了福建地區所有農賦,改由破虜軍出錢向百姓購買,從通過這種手段與北元爭奪民心,也讓百姓知道,除了給人當奴仆外,還有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活法。但購買過程中,又會給經手者巧取豪奪之機會,所以,杜規幹脆采用這種商家收購,官府再從商家總收的方式。既節約了官府收購糧食的人手,又讓商人們賺到了利潤。

劈劈啪啪的算盤聲襯托下,杜規嗓音裏充滿興奮。

“老周,帶幾個人,把新送來的糧食,安置到星字一號庫,天字六號倉已經滿了!”

“老趙,去城裏各收購糧食的地方巡視一遍,讓大夥注意質量,盡量給百姓碎銀子。好帶!沒有,沒有到大都督府銀庫找人換!”

杜規大聲喊著,圓圓的小肉眼泡眯縫成了一條線,襯托著圓而胖的大臉,活脫一幅奸商相貌。

但他做得卻是實實在在的事。

文天祥在福建施行新政,不收賦,不納糧。破虜軍的收入除了官辦工廠外,基本斷絕。而減租減息逼出來的商販頭上,一時也收不到太多的商稅。作為破虜軍的大管家,杜規必須把新式工廠、礦山賺回來的,和造假鈔換回來了的錢,每一文都用在該用的地方。

在他的精打細算下,一向入不敷出的大都督府已經慢慢有了盈餘。看著府庫的帳目一天天豐滿,杜規的心裏充滿的成就感。

曾經死過一次的他,更了解生存的快樂與價值。

當年,從蒙古人屠刀下揀回一條命,杜規千裏迢迢來到百丈嶺上。本來隻想在軍中作個武士,用鋼刀,麵對麵地殺死那些禽獸,給家人和同伴報仇。

誰知道,文天祥居然把他留在了身邊,負責軍中財務。

轉眼,將他從一個商人,提拔到從五品的高位。

這是杜規做夢也沒想到的結果。大宋朝不輕商,文人也喜歡和商人結交,但商人的用途,通常體現在為宴會買單上。

而在大都督府,卻充分發揮了每個人的特長,給每個人的付出予相當的回報。

這裏歡迎一切有能力的人,有了能力,不問出身。

這裏,你能實實在在的體會到,人與人之間,那種尊重。那種彼此當作兄弟的尊重。而這種尊重,讓杜規願意,為大都督府,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了過來,輕輕拉了拉杜規的衣角,亮了亮表明身份的印信,塞給他一張細細的紙條。

杜規接過紙條看了看,點點頭,嗓門瞬間拉得更高。

“陳大人,陳大人,把這兩天收購的所有軍糧,給邵武運過去。今天就出發,走水路,越快越好!”

“人不夠,人不夠就雇民夫,讓進城賣糧的百姓,也找個賺錢的營生。快,別耽誤,那邊要…..!”

猛然,杜規突然意識到自己失態,慌不及待地用手掩住大嘴巴。

前來交糧的米店夥計中,有幾個警覺地豎了豎耳朵。低下頭,又投入到過秤,記數的工作中。

破虜軍準備北進贛州,打回老家了,有人興奮地想。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領軍的基本常識。破虜軍號稱仁義之師,又是在自己的國土上做戰,自然不能蒙元以戰養戰那一套。所以,軍糧的動向,往往意味著一軍所指。

半個時辰後,米店夥計打扮的多福,賊溜溜地從後門鑽進了祥雲觀,將今天在大都督府外圍聽到的信息,詳細彙報給了裏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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