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之城 (四 下)(1 / 2)

“口令!”

“啊――!”詢問口令的士兵慘叫著倒下。

靜夜中,突然響起了細細的風聲。數以千計的羽箭從雲中撲下,射進宋軍的連營。鹿砦、木牆、營帳、瞬間如有了生命般,密密麻麻地“長”滿了雕翎。幾點火星縮入箭杆,暗了暗,火苗“騰”地一下竄起老高,整個連營刹那間成為一片火海。

一排又一排的羽箭帶著風聲落下,掃蕩著營內的一切活物。嘈嘈切切的弓弦聲過後,緊接著,數百個身披重甲,手持巨斧與狼牙棒的探馬赤軍撲過來,鑲嵌了鐵皮的戰靴踏過竹釘,繞過陷阱,直奔山腳下營牆。

營牆後除了傷者的呻吟,臨終者的呐喊,再不聞半點生息。仿佛所有大宋官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懵。眼見著,偷襲著的鐵靴就要踏營而入。營牆後空地上,突然豎起千餘麵巨盾,巨盾後,弓箭手鬆開因長時間著力,已經發白的手指。

“嗚!”鳴鏑的炸響聲短而急促,千點寒星,直射向前。借著山勢衝鋒的元軍的速度明顯停滯了一下,成隊的士卒,如被冰雹打了的莊稼一樣交替著倒地,一點點紅色的血花在人群中綻放,前衝的隊伍中間瞬間出現了一個淌著血的缺口。

沉悶的號角聲從山頭吹起,在箭雨中幸存下來的人發出一聲呐喊,不退反進,惡狼一樣號叫著,沒命地衝向營牆。

營牆後,鎮殿將軍蘇劉義一揮手,又是上千支羽箭齊射,號叫著前衝的重甲武士又被放翻近半,殘餘的寥寥幾個,帶著滿身的雕翎,依舊向前。

戰鬥在子夜開始,一波又一波身披鐵重甲的元軍在弓箭手的掩護下,不顧生死地衝破夜幕,如同海邊的波濤一樣,迅速吞沒前浪,高高地拍向沙灘。

弓箭手回敬以羽箭,人浪翻卷著破碎,血如霧一樣在空中飄散。

第二波鐵甲軍倒下,第三波踏著第二波的屍體上,呐喊著從夜幕中衝出來,黑暗處,隻聽見靴子踏地的啪啪聲,大地在顫動,不知有多少士兵,呐喊著衝向死亡。

大宋士兵機械地彎弓,放箭,放箭,彎弓。看著眼前的蒙古兵躍起,倒下,倒下,躍起。

山坡上,蒙古弓箭手拉動彎弓,進行壓製射擊。羽箭借著山勢,遮天蓋地。大宋士兵手中的短弓射程不如敵軍,地勢亦在敵軍之下。弓箭手的隊伍很快被蒙古人的羽箭打出缺口。後營中,立刻有人衝上來,跪在先行者的遺體旁,從血泊中撿起短弓,拾起羽箭,快速發射出去。

漫天的羽箭在空中往來,營前的一棵大樹在羽箭的交替打擊下迅速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樹幹上,密密麻麻插滿了白色、黑色、灰色的雕翎。

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擋在山路口的木製寨牆成為一條死亡分隔線,寨牆兩側,短短半刻鍾,上千條生命走向終結。

終於,有鐵甲軍靠近了寨牆邊。幾個渾身是血的鐵甲武士揮動著巨斧頭,狠狠地向木牆砸下,木牆晃了晃,出現了一道缺口。得了勢的蒙古武士歡呼著,一擁而入。

蘇劉義的臉抽搐了一下,命令親兵舉起了一個紅色的燈籠。巨盾後,百十個赤著上身,頭纏紅布,手持長刀的壯漢衝了出來,堵向了缺口。

天空中,鳴鏑往來呼嘯。木牆缺口處,卻再沒有雙方的羽箭飄落。長刀和巨斧遭遇到一處,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和令人心顫的金屬入肉聲交替著響起,不斷有帶著鐵甲的殘肢體飛出,血與肉在半空中,畫出淒厲的圖畫。

死亡就在眼前,夥伴一個接一個倒下。雙方士兵卻沒有人後退。攻的一方不敢停手,因為他們已經被困了三天。如果今晚再打不出缺口突圍,明天山上就要斷水,三萬大軍,就要被人困死在這不名之地。

防守的一方亦不敢留情,因為他們知道,山上困住的是索都。近十萬宋軍,在看著他們的表現。江南各地十幾個城市被屠百姓,幾百萬條冤魂在半空中,盯著他們是否盡力。

衝上來的北元鐵甲軍被大宋敢死隊逼出了寨牆。木牆的缺口被竹竿與木板添補,沒等敢死隊員和輜重兵們轉過身,山上的羽箭封鎖了這個角落。

一個手持長刀的壯漢,頃刻間身上中了十餘箭,掙紮著,撲在了營牆上。熱血,順著青白色的竹竿留下,染得木牆一片赤紅。長刀,卻高高的豎起,成為元軍下一次衝鋒的阻礙。

箭雨過後,更多的北元鐵甲從黑暗處殺了過來,攻勢如漲潮之水,無窮無盡。營牆上出現了更多的缺口,新附軍、蒙古軍、探馬赤軍、身穿不同顏色鎧甲的士兵,蜂擁而入。眼看著,羽箭互射演變成了近身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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