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吃!”孩子從口中拔出半塊滿是口水的餅兒,送到父親的嘴邊。做父親推開硬餅,擦了把滿是泥土和淚的臉,站起來,蹣跚著,向豎著破虜軍大旗的地方走過去。
他要仔細看看,這麵大旗。
“分糧了,分糧了,每家十斤米,一把鋤頭,一把菜刀,一把彎鐮。大家抓緊時間排隊,排隊!”臨時建立的行營口,西門彪敲著銅鑼,自豪地喊。
走過來試圖說幾句感謝話的男人們發出一聲大喊,瘋了一般跑過去,把西門彪圍在了中間。
“軍爺,您說的,當真!”年過花甲的族長擦著昏花的老眼,疑惑地問道。
“當真,別著急,慢慢來。別叫我軍爺,我是將軍,西門少將軍!”西門彪肯定地回答,帶著滿臉自豪挺直了身體,向人們展示著白鋼護肩上的一顆金色六芒星。
那是他自己花錢請匠人打的,模仿的是破虜軍最新製訂的軍銜。一顆金星,意味著是破虜軍少將,比自己在江南西路的頂頭上司林奇,隻矮了一級。
陸續有村民從藏身處湧來,從士兵手裏領取糧食和鐵質農具。幾個上了年紀的父老搓土為香,領著村中的兒童,對著破虜軍的戰旗鼎禮膜拜。從士兵的口中,他們已經知道眼前這支破虜軍隻是路過,並沒打算常駐。破虜軍大部隊收複江西的日子還要有一段時間。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以自己的方式表達感激。是這支繡著金色星星的藍色旗幟下的隊伍,拯救了他們的村落。而這麵藍色的旗子,盡管明天一早就會離開,最終有再次飄蕩在江西南路上那一天。
西門彪笑著返回了營內,百姓們的目光讓他感到非常享受。以前跟著陳吊眼大當家聚嘯山林的時候可沒這種感覺。那時候百姓們見了自己,隻有怕,還有隱藏在害怕麵孔後的厭惡。而現在他們看自己的目光,卻是由衷的崇拜,像對神明一樣的崇拜。
老實說,西門彪麾下這千餘人,應該叫複興軍才對。畢竟從血統上看,這股騎兵出自陳吊眼麾下的義賊。但自從去年夏天殺入江西以來,西門彪發現,打著破虜軍的旗號,對各地新附軍更有震懾力,所以,未經向陳吊眼和文天祥請示,擅自把這支騎兵的番號,改成了破虜軍騎兵旅,和破虜軍的炮兵旅地位等同。
在西門彪自己看來,大當家陳吊眼對此也沒什麼異意。至少,去年冬天大夥合兵虛攻贛州時,陳大當家沒有跟自己抗議過。如今,陳大當家已經返回福建去從接收整訓完畢後的複興軍,西門彪更不會把自己的旗號改回去。
文天祥在福建改軍製,重新製訂武將品級。領一團者為上校、領一標者為少將。按西門彪估計,很快陳吊眼的複興軍也會這麼做,所以,他幹脆給自己加了少將軍銜,將麾下幾個主要頭目都定為上校。並且請師爺寫了信,將整編報告分別彙報到了江南西路破虜軍最高統帥林奇和文丞相那裏。林奇將軍笑了笑,不置可否。而文大人也沒有反對,並且遣人偽裝成色目商隊,偷偷給他運來了一批手雷和新式馬刀。
本著沒人反對就是讚成的原則,西門彪打著破虜軍騎兵旅的旗號,縱橫在宜黃、樂安一帶,甚至在臨江軍的群山間,建立了自己的秘密據點。與奮戰在太和、永新和龍泉之間的林奇遙相呼應,把江西省的蒙古軍忙得焦頭爛額。
在快速行進中消滅敵軍,本來是蒙古軍的專長。但西門彪和林奇卻根本沒打算把蒙古軍當作自己的對手。他們的主要打擊目標是新附軍和投降了北元的各地豪強勢力。這些內戰外戰皆不在行的軟骨頭擋不住西門彪和林奇鋒櫻,困守在城市中,不斷向達春告急。而當達春的援軍趕到時,破虜軍早已將豪強們在城市外麵的倉庫劫掠一空,騎著繳獲來的蒙古戰馬不知去向。
遭受了幾番打擊,發現蒙古軍並不能擔負起保衛自己財產的職責後,各地豪強的態度漸漸發生了變化。達春收到的告急信依然向雪片一樣接連不斷,但真實性卻出了很大問題。被破虜軍打劫,已經成了各地豪強拖延提交給達春錢賦和軍資的最合理借口。而那些沒按時上交的物資,很大一部分“流失”到破虜軍手中。
用搶劫和敲詐手法在豪強手裏“募集”到充足資源的破虜軍,將帶不走的糧食和物資都分發給了各地百姓。而那些得到了破虜軍好處的百姓們,又成了破虜軍的眼線和盟友,幫助他們在各地製造出更大的事端。